她尝试着去叫梁胜,却发现他除却胸前处并不深的刀痕外,似乎并无外伤,只是身子格外滚烫,粗重喘息着,躲避着姜眉,也不愿同她讲话。
“姜姑娘?你,过来……”
其中一位弟兄擡起头,姜眉认得他,他叫章啸。
看到他血肉模糊的右眼,姜眉忍痛爬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我……没事,吴虞那杂种畜生,王爷从没因他是北蛮後裔,对他不好……他没安好心,给小梁大人,下了药……让他对你……你别过去了。”
“小梁大人说,不想伤了你,你不要碰他了,他会没事的。”
姜眉放开了梁胜,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
四人都被喂了化功的药,如今身体异常虚弱,没有半点反抗的可能,如今只得坐在这里任人宰割,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姑娘,你,还好吗?我如今担心……”
姜眉艰难地擡起手,锁链哗哗作响,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大约明白自己和梁胜受伤较轻的原因,身体还未被伤残的缘故。
不论吴虞是发了疯要回到自己从未生活的母族,还是他为求富贵,将衆人献给乌厌术石,势必会说明衆人前来北蛮境内的缘由,以及她和梁胜的身份。
加上长丽公主……难保乌厌术石不会用他们的性命要挟,或者是做出什麽事让顾元琛备受打击。
不知道今日银石滩之战是否胜利了,顾元琛知道他们出事了吗?公主又该怎麽办?
姜眉正蹙眉阖目思虑着,身边的章啸喊道:“李珝……别睡啊,兄弟!我们还不能死……”
章啸觉察身边的弟兄一直没有说话,焦急呼喊着,姜眉上前检查,发现人还有气息,只是被血堵住了口鼻,她将人放平躺下,枕在自己和章啸腿上,帮他把血咳出来。
如此一遭,姜眉早已筋疲力尽,她的神思恍然,再一次感到了自己的身体游离于这具痛苦的躯壳之外。
他那麽聪明,通晓谋略,血羽军的将士们也个个骁勇。
今日之战,想必顾元琛一定胜了吧。
他一定很开心,终于要大获全胜了,他一定很开心的……
如果没有吴虞的话,说不定,大家也已经救出了公主了。
阴差阳错,这四个字明明这样沉痛,却又总是如此轻易地降在人身上。
姜眉忽然意识到,那是她和顾元琛的最後一次相见了。
天似乎亮了。
确切地说,是地牢之上的盖口被打开了,外面天色朦胧,似乎已经是第二天了。
姜眉艰难地睁开眼睛,还不等她反应,拴在她双臂上的铁链便被人往上拖拽,很快她的手臂被拉吊起,伴随着关节脱离的声音,拖曳着她的身体拉出了地牢。
姜眉感觉到自己几乎已经失去了关于痛的知觉,口中满是血腥味,为了忍痛,她的牙关已经被咬出了血。
她其实是一个很怕痛的人,自小便是这样,人总极度疼痛的时候,能想到的只有解脱,一了百了。
“就是这个女人?”
一个声色略显疲累却不失王霸之气的人用北蛮语问道,姜眉擡起头去看来人,观其衣着,应当就是如今北蛮之主,乌厌术石。
“你能听得懂我们的话,你不是汉人女子?”
吴虞讨好地走了上来,恭敬回答道:“大王,她是汉人女,只是能听懂我们的话而已,只不过呢,她却是个哑巴。”
乌厌术石显然并不喜欢吴虞这般贸然上前,并未给他多少好颜色,只是让人上前为姜眉松绑,检查身体。
显然吴虞沉浸在自己的兴奋之中,又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大王,她是顾元琛的女人,顾元琛对她很好,不如把她——”
乌厌术石没再让他废话,摆摆手命人将他带了下去,饶有兴致地拽起姜眉的头发,看着额头已经被汗水浸湿的姜眉。
“有意思,你不像是个汉人,反而像是我们的人,有这样凶狠的眼神,像是草原上的母狼一样。”
“顾元琛居然会喜欢你这样的女人。”
姜眉闻言笑了一声。
“你笑什麽,还是你有什麽话要讲?你不是不会说话吗?”
乌厌术石坐到石凳上,看着姜眉极慢地侧过身,压住自己一侧的手臂,借力腰腹,自己生生将脱臼的手臂接了回去,随後便是躺在冰冷的地上不停颤抖。
他不由得神色微讶,不禁对吴虞的话産生了怀疑。
万幸北蛮的文字十分简单,姜眉用手指沾着自己身上的血水,在地上写道:“他以为自己是个北蛮人,其实你也压根没有把他当做同族,不可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