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片死寂。
见人沉默不语,顾元琛便转而问道:“你可是赵书礼几年前擡为平妻的魏氏?”
女子眼中闪过讶异,旋即戒备更深。
“你如何得知?是谁泄露的?”
“六年前,本王就应当查到你的……”
顾元琛心底苦笑着,若是六年前他再早一些查到赵书礼内宅,何至于今日这般惨烈,虽然面前之人不认,可是他相信眉儿,此女必定就是姜盈。
她竟然是姜盈。
“是吗?王爷还当真是神机妙算呢。”
见顾元琛只是平静看着自己,丝毫不追问窨楼之事,那女子冷哼一声,便又沉默下去,良久才低声问道:“那个女人怎麽样了?”
“那个女人?”
顾元琛复念了一遍,轻声道:“她是你的姐姐,她叫姜眉啊,你的真名是叫姜盈……你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敢相认呢?”
那女子猛地别开脸,不肯回应一个字,半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我没有名字,我生在窨楼,窨楼需要我叫什麽名字,我便叫什麽名字。”
顾元琛心下恻然,语气放缓了些:“眉儿年长一些,故而记得许多事,姜盈,想来你被带入窨楼时尚且年幼,记不得也是常情。”
“姜盈……”她下意识地复念着这个名字,随即又猛地摇头,像是要甩脱什麽似的。
“与我无关!我早就不记得了!”
顾元琛不再逼问,只是说起的姜眉过往,说她如何先被卖入烟柳之地,又如何被褚盛买走带入窨楼,被迫成为杀手,说起姜芮虽侥幸嫁作人妇,却终是死于难産。
“这两个姐妹,都没忘记自己那个最小的妹妹……”
话语未毕,顾元琛便看到面前之人泪流满面,眼中尽是哀悔之色。
可她却依旧咬紧牙关,倔强地别开脸,冷冷说道:“我不知你在说什麽,我不知道姜眉,也不记得有什麽姜芮,她们与我有何干系!”
顾元琛轻叹一声,转而追问她是如何成为窨楼现任主人,前任主人是何人,与赵书礼又有何牵连。
听闻赵书礼三字,着女子眼中瞬间被深切恨意填满:“赵书礼是我一点一点亲手弄死的!他该死!”
除此之外,她便再不肯透露半分。
“杀了我!顾元琛,盛宁三年时你屡遭行刺,皆有窨楼的手笔,你不是一直要清剿了窨楼吗?你杀了我!动手啊!”
“不!不要杀她!”
顾元琛闻声回头,见姜眉出现在门边,扶着门框,身影飘摇,他急忙起身去扶,可是才行至门边,触及屋外天光,双目便是一阵尖锐刺痛。
他忍痛安抚道:“不会的,眉儿,我不会杀她。”
姜眉扶着他的手臂轻泣片刻,称她来帮顾元琛问。
她踉跄着上前,然而还未触碰到妹妹,姜盈却猛地甩手,狠狠将她推倒在地。
“滚开!我的姐姐早死了!”
姜盈看她倒在地上,眼中竟是没有一丝一毫情悯。
顾元琛急忙上前扶起,见姜眉哭得喘不上起来,一时心疼与愤怒交织,语气失了方才的冷静。
“你姐姐从未放弃寻你!为此她吃尽苦头,受尽折磨,你这个妹妹呢?你却成了窨楼的新主,姜盈,你还有没有一丝良心!你怎能如此对她!”
言如利刃,只刺得姜盈浑身一颤。
她眼中闪过痛楚之色,随即便被更深的狠厉覆抹,看着姜眉,忽然冷笑起来。
“你是为了那陆质满门被杀才来东昌的吧,那个叫柳龙梅的女人,死前倒是硬气,说我们都会遭报应,说她有个妹妹会替她报仇,应当就是你了!”
姜盈顿了顿,目光缀在姜眉瞬时惨白的面上,一字一句说:“是我,是我亲手了结了她的,一刀下去,就没了声息了。”
她逼视着摇摇欲坠的姜眉,讥笑道:“你不就是想找窨楼报仇吗?现在仇人就在眼前,动手啊!”
若非顾元琛在身後扶着,给她一个依撑,姜眉早已哭得瘫软在地。
他心中心中亦五味杂陈,只能从身後抱紧,低声安抚。
良久,姜眉才勉强止住啜泣,她擡起泪眼,看向妹妹的目光里只有无尽悲凉。
“我向窨楼寻仇……并非是为了杀谁,我只是觉得窨楼毁了我的一生,毁了太多人的一生。”
“盈盈,还有回头路的,柳儿姐姐同我说过一句话,我至今都记得……她说没有谁命该如何!我不怪你,当年我没得选,你也一样……”
姜盈猛低下头,手指在衣角掐得失了血色。
“你出去!”她对姜眉吼道,而後看向顾元琛,“我有话同他说,之後,我再与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