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菜品一一上桌,教坊司表演起歌舞,在礼部尚书秦鹤白的带头下,现场的氛围终于有所松动,大家渐渐开始小声交谈,互相敬酒。
“是不是看起来很吓人?”王砚秋突然凑到江幼宜耳边悄声道。
“啊?什麽吓人?”
“就是顾首辅啊。”王砚秋跟江幼宜小声嘀咕。
顾靖川在另一边伸手拍了王砚秋肩膀一下,王砚秋吓得一抖,扭头怒视顾靖川,压低了声音:“你拍我干嘛?”
“你当着我的面说我祖父的坏话,我还不能拍一拍你了?”
“哼,真讨厌。”王砚秋把头扭回来,“傅兄,我跟你说,这个酒你一定要尝尝……”
“大家尽情宴饮,本官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教坊司一曲表演完,上首的顾松涛突然开口。
“皇上驾到。”
刚活跃起来的气氛再一次跌至冰点,怎麽回事?他们这位皇上不是从来不出席恩荣宴吗?
衆人起身下跪,只能看到一双白色皂靴从眼前经过,在路过一甲那席的时候脚步似乎慢了半拍。
“怎麽朕才刚来,外祖就要走?”清越动听的声音里还带着笑意,但江幼宜听着却感觉不到话语里的温情。
“陛下恕罪,内阁里还有许多奏折没看,在宴上久留恐耽搁明日早朝。”说着恕罪,话里话外却听不出他身处下位敬意。
皇帝轻笑一声,叹道:“外祖真是一心向政,殚精竭虑,既如此,那外祖去吧,别误了家国大事。”
“臣告退。”
一堆人上来直接把主席的桌子同菜一起搬走,重新擡上来一张,布了一桌新菜。
等皇帝坐下,他歉声:“看朕这记性,只顾着跟外祖说话,把大家给忘了,衆爱卿快快平身吧。”
“谢陛下。”
看着衆人入座之後无人敢动,皇帝拿着酒杯把玩:“怎麽外祖在的时候大家有吃有喝欢声笑语的,换了朕来就不吃不喝成哑巴了?难不成朕比外祖还要吓人?”
这话一出本就安静的宴会针落可闻,良久,礼部尚书秦鹤白率先出列下跪:“陛下恕罪。”
其馀人像刚反应过来一样,纷纷跟着下跪,话还没出口,皇帝开口:“啧,行了,每天都是这一套,听得朕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他把酒杯放回桌子上,“咔哒”一声:“都坐回去吧。”
“谢陛下。”
“你,给朕作首诗听听。”皇帝下巴一擡。
江幼宜看着上首的人愣住,她想过能发出那样悦耳声音的人一定长得不差,只是没想到这麽好看。皎皎如月,清冷若雪,一身白色广袖长袍,乌黑长发用玉冠束起,宛若超凡脱俗的仙人。
只是对方蹙起的眉头和逐渐不耐的神色破坏了这份美感,从仙人变成了凡人。
“就是你,发什麽呆?”谢怀川看着江幼宜。
江幼宜回过神,这是她今晚第二次偷看被抓包了,没等她想明白为什麽会这样,就被皇帝的话砸愣了。
作诗?表哥可以,她不行啊,会试那首还是抓耳挠腮许久硬憋出来的,但是现在既不能跟皇帝说不行,也不能让皇帝等太久……
江幼宜略一思索,新闻稿也讲究对仗工整:“霞光映堂内,起舞贺恩荣;丹墀承紫气,御口彰贤名。簪花浅弄墨,把酒话民生;秉笔抒胸臆,山河与君同。”
新闻六要素:时间丶地点丶人物丶起因丶经过丶结果,还有价值上升,齐活!
“风格倒是新鲜,不错。”皇帝多看了江幼宜一眼,并未做更多评价。文章丶字体和外形都能模仿,诗风却不行,作诗更多靠灵气,短时间内模仿不来,百密一疏。
谢怀川端起茶盏,眉眼隐没在阴影里,不知这小狐狸在一堆老狐狸中间能隐藏多久。
“傅兄,你好厉害呀!能在这麽短时间内作出一首诗!”王砚秋悄声惊叹道。
顾靖川也开口夸赞:“是啊,傅兄,你的诗风格自成一体,看来这天下又要多出一种新诗体了!”
他的目光在“傅文松”和皇帝表弟之间流转一番,他有预感,这位傅兄绝不会如其他寒门士子一样进了朝堂就成籍籍无名之辈。
“投机取巧之作,过誉了。要说作诗水平,还得看顾兄和王兄,两位的诗作傅某有幸拜读过,惭愧至极。”
顾靖川:“傅兄谦虚了。”
王砚秋:“就是,傅兄就别谦虚了,快来尝尝这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