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海摆摆手,搭住贺松柏的手腕说:“小贺,你元旦没去看,海燕那天唱得可不孬了,还拿奖了,拿了个大奖状。”
贺松柏笑笑:“爸,你不懂城里这些弯弯绕,这都是蒙人的比赛,谁拿钱,谁就有奖,我也赞助过不少,没什麽含金量。对了,海燕啊,一说这个我想起来了,上回你跟人家吵吵,吵吵什麽呢?”
贺承铮把一碟切得粗粗啦啦的蒜片往桌上一撂,咣当一声,说:“先吃饭。”
贺松柏看了一眼,又擡起头:“海燕呐……”
“行了吧你!”王海燕突然把筷子狠狠一摔,“饭不够你吃是怎麽?哪来那麽多屁话?我爸好不容易来一趟,你闷头吃就得了!嘚吧嘚吧嘚的,燥死人了!”
贺小锦一听她奶奶嘚吧嘚吧的,觉得太好玩了,也把勺子咣铛一撂,现学现卖,拍手唱起来了。
“嘚吧嘚吧嘚,嘚吧嘚吧嘚,我爷爷吃饭嘚吧嘚吧嘚!我爷爷摔倒我乐呵呵!……”
她外国呆久了,冷不丁来到中国,除了爱学骂人的词儿,就是爱学贫嘴的词儿,她班主任白友杏从前没看出来,在接话把这件事上,梁鸿宝比起贺小锦,只能算内向且沉默的……
白友杏还曾找贺承鑫谈过话,说:“小锦这孩子,要不要送去试试相声或是rap什麽的?大概能成才。”
梁鸿宝自愧不如地抱着碗,感叹道:“贺小锦你可太有才了!”
贺松柏气得头顶冒烟,愤恨孩子奶奶在教育上从不起好作用,他也把筷子嘎哒一放,面色不怿道:“海燕,你怎麽说话呢!家里还有孩子,你就这麽不注意文明?你看你把孩子教的,你这刁民习性怎麽就……”
突然,椅子在地上拖拽出声响,截断了贺松柏的话。
贺承铮咬了口馒头,漫不经心地站起来,一边沉默地嚼着,一边拿了两个馒头塞进梁鸿宝手里。他拎起贺小锦和梁鸿宝,又推着两人肩膀,把他俩一股脑塞进书房,锁了门。
再回来时,他拍拍手上的馒头渣,注视着贺松柏,忽的,一把把桌子掀了。
剧烈的声响在大房子里带来长久的回声。
盘子碗瞬间碎了一地,汤汤水水像河一样流,所有人都吓傻了,小保姆从楼上噔噔跑下来,一张脸唰地白了,手还滴着水,只敢躲在楼梯口扒着墙看。
“不想吃都别吃了。”贺承铮平静地说完,坐下来。
“强强……”王大海颤抖着,想开口,又被王海燕按住了手。
贺承铮从一地狼藉里擡起眼:“就你会发火,就你有能耐,你文明?还是你觉得,我像软柿子?”
他说话的神色很平和,平和得不像在发火,王海燕抹了把眼泪,没说话,腾的站起来,又硬拽着她爸出了门。
剩下三个人的餐厅,贺承鑫突然吼道:“承铮!你这是干什麽!有你这麽跟爸说话的吗?”
“我怎麽说话用不着你教。你有时间就教教你孩子,什麽他妈玩意儿。”
贺承鑫恶狠狠地指了他一下,许久,才说:“我不屑跟你这种流氓说话。”又拨开他,跑过去,“爸,你没事吧?心脏难受吗?”
贺松柏惊魂甫定,缓了好一会,才指着贺承铮鼻子,抖抖索索地站起来:“你……你狼心狗肺。你能耐大了,翅膀硬了,敢造你爸的反了?你从小吃的,用的,哪个不是靠我,这几年赚着公司的钱,还敢这麽跟我说话。”他四处看看,“信不信我把你打出去……我打死你……”
贺松柏找了一圈,没找到趁手的家夥,一张脸气得通红,只能又指着贺承铮说:“你哥说的对!你就是个流氓!”
“我没说不是。”贺承铮擡眼看着他,“可我觉得我比你强,至少我这人不怎麽样我愿意承认,不像你,赚了几个钱,就忘了自己从前也是农民了。没人跟你说过吗?这个家这个公司能有今天,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我妈,我姥爷,包括我,功劳都不比你少。用得着别人的时候知道低头,事成了就一脚蹬开,这不叫能耐,这叫没数,叫他妈愚蠢。你是不是觉得我跟我妈没了你,得上街要饭?”
贺松柏颤抖着,指着门:“滚,滚出去……以後别回这个家……”
“这才到哪。”贺承铮掏出名片夹晃晃,扔到贺承鑫脚下,“你听好。不光这个家我以後不回,公司我也不干了。你以後有事找他,别找我,我妈我来养,也跟你没关系。只要有我,就没人能让她受欺负。”
他说完站起来,往书房去,贺松柏满脸紫涨地点着头:“好,好,你本事了,能耐了,你最好说话算话。你记住,出了这个门,你就是死在外面我也不管,你就是要饭……”
“你放心,我就是要饭也不会要到你门口。我开过的口,说过的话,也永远算数。”
贺承铮走到书房前,顿住,微微偏了脸骤然道:“但你也记住了!这世上能要挟我贺承铮的人还他妈没出生呢!!”
他说完一把拉开门,梁鸿宝立刻钻出来抱住他说:“舅舅我想回去了……”
“嗯。拿书包,走。”
贺小锦躲在门後,摆摆手,小声说:“叔叔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