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尔双手叉腰大踏步走到牢门前头:“你一条和国王同流合污的鱼,还好意思说别的鱼。”
鱼头骑士没有回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云朵上,语气中还带上些许嘲讽笑意:“嗨人鱼,我可从没说我是条好鱼,再说,我们深海族无论做什么,不都会被七海鱼群喊打喊杀吗,在你们眼里我们就该一辈子被困在深海之壑中。”
布莱尔双手扒拉着铁栏杆,将门摇得嘎吱作响:“没人想把你们困在那儿,是你们一出来就要做些坏事,难不成你想否认深海之主杀的那些人?”
鱼头骑士微微张嘴,停顿片刻发出一声轻哼:“我们是杀了些许人,可就连人类自己的族群都觉得他们无关紧要,凭什么要求我们来爱惜?”
布莱尔难得扳着一张脸,不愉快道:“既然深海族无法共情他族,又凭什么要求别族来理解你们?”
鱼头骑士猛地转过身,他拍在栏杆上的五指,甚至控制不住变为鱼掌,黏腻腐烂的触感从上至下滑落,布莱尔连忙收回手退后。
鱼头骑士却怎么想怎么不快,
“人鱼,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倒不如先照照镜子,看看现在露出的恐惧表情。”
她捏着鼻子挺直腰板,眼底与其说是恐惧,倒不如说是发自内心的厌恶:“你不分青红皂白折磨珍妮,还将我带我王都的高塔中关起,现在,你打算用腐烂魔法对我做什么?我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为何不能恐惧?”
布莱尔的话几乎字字句句戳他的肺管子,他怒气不减反增:“你可别光说我,怎么不谈谈你无比信赖的海巫女,她接近你难道就没一点目的吗?”
布莱尔反问她:“我接近她也有我自己的目的,我希望她带我来到岸上,感激她教会我从未思考过的道理,她从不指责我予取予求,我凭什么非要强求她不收取任何回报?”
“你——”
布莱尔已经逐步接受腐烂味道,双手叉腰大声道:“我怎么了我?我双腿用的确实不好,但我天生就知道如何使用双眼,怎么会分辨不出她为我做的一切,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呢?”
鱼头骑士被堵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能气急败坏丢下一句:“人鱼,希望海巫女露出獠牙把你抽筋扒皮的时候,你还能笑的出来。”
他说完扭头就走。
她狂奔回牢门前头,将手挤出栏杆,学着莉拉做出国际友好手势,大喊道:“反正被你关在这里我肯定是笑不出来的!”
布莱尔倒也没有笑不出来,她总是乐观无比。
以及,她从一开始就确信莫梨绝对会来救自己。
她并说不清楚信任从何而来,也不想问她为什么要在暴风雨夜出现在海平面上。
祖母曾告诉过她,
“没必要臆测没发生的事情,对方心里想什么不重要,得看她做什么。”
她看啊看啊,愈发笃信莫梨是条好鱼。
只是,她觉得无条件信任不难,但要搞明白莫梨到底有何打算,实在是困难无比,她自认思维跳跃,但莫梨还是让她望尘莫及。
更让布莱尔佩服的是,她万千跳跃思维之中,竟然还留存可怕逻辑。
搞不懂,根本搞不懂。
她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水晶鞋和她到底有什么关系,最后竟联想到,莫非水晶鞋是莫梨送给自己的礼物?
人鱼放弃睡眠蹦蹦跳跳来到窗户前头,今天的月亮像是钩子一样尖尖的。
水晶能做成鞋,月亮也能吗?
月凉鞋会是什么感觉。
她踮起脚准备幻想‘月亮鞋’的脚感,喃喃道:“不知道月亮摸起来是什么感觉的。”
她话音刚落,面前突然飞过——一把扫帚!
扫帚上头坐着她正在思念的对象,她穿着纯黑色的斗篷,腰间别着一把镶钻匕首,与一根毫不相干弯弯扭扭的木棍。
她从她诡异装扮上挪开脸,眼睛愈发像是天上星星,又圆又亮:“莫梨莫梨莫梨,你脑子里到底能装着多少有趣的东西?”
莫梨眯起左眼朝她伸出手,笑道,
“嗨,美丽的公主,你要是逛腻了陆地,不如跟着坏巫婆去月亮上头看看吧~”
“你才不是坏巫婆呢!”
布莱尔嘴巴动得比脑子更快。
莫梨刚想笑,结果人鱼的动作依旧比大脑转动更快,她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现状,巧克力色头发的人鱼双手扒拉着窗框,双腿运用不熟练但力道十足,轻易便促成她的纵身一跃。
她似乎想要坐上扫帚,但距离测算失误指尖没能碰到分毫,整个身子就直直向下坠去。
她下坠的速度倒是符合物理学,裙摆在黑夜中开出极为漂亮的花朵,但她的表情却不像是个正常人,半点没有恐惧而是哈哈大笑,她费力在呼啸风声中分辨她到底说了什么,
“莫梨,你看我在往下掉诶!”
她当然在往下掉!
莫梨决定把崩溃情绪往后靠靠,连忙控制控制扫帚,用比火O箭还快的速度向下,不符合物理学的拽住某只快速下坠的人鱼,将毫发无损的她丢到扫帚后座。
她因人鱼逃过一劫松了口气,后座的人鱼可没多少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只当玩了个万分有趣的游戏,悬空的双腿左右摇摆,兴奋道:“莫梨莫梨,刚才真的好有意思哦,在海里往下掉可不会被风呼啦啦吹呢。”
莫梨有些疲惫,无奈道:“你知道要是我没接住你,你会摔死吗?”
布莱尔眨巴两下眼睛语气无辜:“我知道啊,要不然我早自己跳下来逃跑了。”
莫梨咬牙道:“你知道可能摔死,还这么鲁莽往外跳做什么,我都来找你了,还差这几秒吗。”
布莱尔额头在她后背蹭了两下,撒娇道:“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会接住我,所以才敢这么鲁莽。”
她对布莱尔实在没脾气,最后不仅说出‘算了,下不为例’,还特地遵守‘约定’带她去月亮上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