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三条:永远爱人类。”
永远,爱人类?
都郁被这个出乎预料的答案惊了一下,但影像到这里结束,那片屏幕彻底暗了下来,不断都郁如何动作都没有回应。
扑——
最後一只飞蛾擦过她的脸颊,知道不能再拖延,火焰如流星,跟着灰蛾一同坠入纷乱迷离的灰雾中。
“awo#$@&%@&*jAKJ^%7^--L……”
“kdjwo2)?》392啊首利!哭搜哦……”
永夜降临後的灰雾不可同日而语,以往哪怕是普通人,都能在灰雾区边缘拣点垃圾,此时都郁刚冲入,耳边就响彻起无数嘶吼呓语,重金属般的精神污染里,哪怕是A级异能者恐怕神智都会被顷刻撕碎!
都郁充耳不闻,火焰如箭矢般将空间一分为二,顺着灰蛾洪流的轨迹长驱直入。
她刚刚还在末尾,几个呼吸间已然被密密麻麻的灰蛾包围,指尖伸展全是毛茸茸的触感。
灰蛾搅碎雾气,指明方向,并不是毫无损耗,队伍边缘时不时就有灰蛾忽然自焚,瞬息间化为灰烬融入雾气。
每当这时,队伍中间都会生出体型较小的新飞蛾,确保飞蛾的总数不变,越深入灰雾,飞蛾的死亡就越频繁。
系统面板上信仰点数如流水般下降,精神链接那里,田一诺正手忙脚乱地组织信徒祷告,都郁不管不顾,此时她仿佛与火焰融为了一体,绚烂的紫光在死寂的灰色中越发明亮,像是一个虚幻的梦降临现实,梦中没有污染与侵蚀,只馀一片安宁。
火焰骤然暴涨,都郁跃出火焰,紫眸凝视着灰雾的“尽头”——那是粘稠得宛如固体的雾气,灰蛾翅膀大张,不闪不避,径自撞了上去!
噼啪声不绝,灰蛾不知痛般前仆後继,直到最後一只灰蛾也毅然撞入雾气,都郁豁然伸手,抓住那道细微得近乎不可见的细缝,带着满身的磷粉强行挤了进去。
意识一片昏暗,延伸出的感知像是强行挤进了大气层的流星,被剧烈的摩擦弄得天旋地转,直到听到几声嘶哑的哭喊,都郁在一片混沌中抓住这点微渺的清明,意识“豁然开朗。”
大地龟裂,一眼望去全是毫无生机的戈壁,枯草与黄沙一同飞舞,视线的尽头唯有一座山。
一座巍峨高大的肉山,通体泛着如腊肉般的深褐色,表面凹凸不平,鼓鼓囊囊,活像一团团巨型肉瘤拼凑在一起,就连裸露出的石面都泛着油光。
主峰之下延展出几条隆起的支脉,如触手般向不同方向生长,直到没入地表,像正不断汲取大地养分的怪物。
太岁。
都郁眯起了眼,那山似乎也发现了她,一道庞大丶极恶毒的意识投射,死死抓住她。
视线上移,空中云雾渺渺,天空的尽头隐约显现出群山的踪迹——仙宫。
【净海领主】搞出来的缺德玩意。
“吼!”
远处的太岁像是不满都郁的忽视,山体表面的凹凸蠕动起来,成百上千的扭曲怪物挣扎而出,冲都郁露出狰狞的嘶吼,怪物腥臭的吐息甚至汇聚在一起,灰黄色的秽气令人胆寒。
最高的怪物已然近百米,这是灾难片里都不会出现的夸张的数字,但如果有人遇到这噩梦般的场景敢鼓起勇气回头看一眼,就能惊愕地发现,那突然出现在山脚的神秘女人,长风撩起发尾,她仰头看着奔袭而来的怪物,竟然轻轻笑了起来。
然後——轻慢地擡手,食指指向庞大狰狞的群山。
“泰丰三年,天大旱,蝗灾四起,经年不止……泰丰五年,并丶许丶代十七州,地龙翻身,死伤无数……泰丰八年,金陵大疫,白衣漫城……泰丰九年,遇饥馑,千里赤地,江南人食人……
“饿啊,饿啊!今岁收成,旱灾去五成丶皇帝收三成丶官人取两成!我活不成!今日为饱食犯太岁,甘愿堕为草木,百般摧折,只求不受饥寒所苦!”
过往得到的信息浮现在心间,民衆凄厉的哭嚎字字泣血,都郁对着天地轻蔑一笑,狗屁的太岁,狗屁的仙人。
只是一指。
死寂的荒原山崩地裂,云端仙宫径自坠落!
太岁山像一具早已死去的巨人的尸体,最高峰”咔嚓“裂开,巨石轰隆落下如狰狞的头颅。
大地在震颤,高山在崩颓,那呼啸而来的怪物被冲天而起的烟尘席卷而上,尖厉的嘶吼遮盖天空,天地顿时一暗,都郁开始奔跑。
风吹拂她的长发,重生的蛾群指引方向,都郁不管不顾地奔跑,胸中似乎有火在烧。
赤裸的双足落地,下一步变为勾金丝的岐头履,曲裾限制不了她的动作,都郁擡手,袖袍在风中飘舞,于是大雨落下。
植物生长,野兽欢呼,崩颓山脚下死寂的神情被雨水打湿,抚过干涸伤口时的灼痛令人恍然惊觉自己还存活世间。
都郁一路奔跑,跑过寂寥的荒原,跑过荒凉的宫室,跑过这世界的每一处死寂,她跑到哪里,雨水就落到哪里,源水世界下了一场名为天啓二年的雨。
雨水哗啦落下,冲走屋檐上的灰尘,洗净木门上的污渍,却带不走建筑人气寥落的荒凉。
都郁径直推开宫门,顺着中轴线闯入宫殿群里最奢华的一座,最後一任皇帝的尸体吊在房椽,一只白鸽毫不客气地撞开它,收拢翅膀落在龙椅上,猩红的眼睛与都郁对视。
“你终于来了。”
鸽子眼神异常复杂——尽管这一严肃的神情落在鸟头上显得有点滑稽,“按照交易,你可以支配这个世界。”
“真的?”
都郁饶有兴致地摸摸下巴,视线在宫殿内扫视一圈,在鸽子略显忐忑的眼神中开口:“说起来……我还没坐过龙椅呢,你能让让吗?”
挤着肥鸽子强行在龙椅上坐了一会,都郁有了新的问题,拎起鸽子的单边翅膀提问:“说起来你为什麽是鸽子,感觉和整个世界的氛围都不太搭啊。”
鸽子翻了个白眼——鸽子竟然能翻白眼,语气愤愤:“你是我的合作者,我的形态还不是怨你!你当初念叨着什麽和平鸽寓意好,硬让我变成了一只蠢鸽子!”
“和平啊。”
找回来的记忆太繁杂,都郁还没来及翻看细节,忽略鸽子嘟嘟囔囔的抱怨,都郁捡起一片羽毛,声音轻盈得像一个承诺:“会来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