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诧异地朝她看去,她知道?
那她知道她是花蕊吗?
“失败。”
我睁眼,看着手中染了些体温的笔,任由锐塞将仪器与我相接。
我盯着面前的一台监测仪上冒着的红点发呆,回想着金紫芙展现的西郊大陆。沉重头仪禁锢的痛感丶锐塞讨论的话语和滴答作响的仪器全都被我抛之脑後,我视线里只剩下了那明亮的大陆,它离我越来越远,成了一个发光的圆点。
这圆点吸收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红色线条,它摇摇晃晃地,在这片漆黑空间里愈发鼓胀。
漆黑?
我看向四周,才发现我已身处意识海的领地。
圆点膨胀至与我一般大小,而後,“嘭”地一声轻响,消散在黑夜里。
我猛然睁开眼,刺目的白光扎得眼睛生疼,下意识将眼睛闭起,就听见锐塞摘下头仪问我有看到笔或者其他东西吗?
我按住砰砰跳动的心脏,缓了缓神,说没有。
头仪再次抓住我的大脑,我又躺了回去,冰凉的虫体毫不疲倦地试图再次钻进我的大脑,迷糊间一段对话隔着头仪传入耳中:“意识海已到达,稳定,容量预计十分庞大……有些奇怪……或许,不是空间?”
“再观察一段时间……”
治疗结束之後,锐塞并没有让我离开,他按住我起身的动作,拿出一个坠子,滴答滴答的,混合着低沉轻柔的声线:“现在,放松你的身体,放松你的手,你的脚,将你的意识沉下来,你的呼吸变得柔软,然後,你就会陷入一片柔软……你生病了,你是来治病的,你要听我的话,按我的言,做任何事……现在,动动你的脚,你的手,收回外散的意识,将右手举过头顶,转身右侧卧,起身。”
沉重的眼皮粘在一起,无论我怎样屏蔽都躲不开耳边模糊不清的话语。
晕头晕脑的从躺椅上下来,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接过锐塞递给我的药,我迷迷糊糊地问:“我的病药治好了吗?”
锐塞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说可能还要好久。
就在我沮丧地抱着药走在回房间的路上,突然间,我猛地停下脚。
不丶对。
P382679并不常出现在我们面前。
最後一次见她是在特别平常的一天。
我坐在金紫芙身边听她讲西郊大陆的事情,711也竖着耳朵坐在一旁。
一阵风过。
一道人影扑到我和金紫芙之间,将我二人紧紧抱住。
是许久未见的P382679,她比刚进来的时候圆润了不少。
她不对劲。
她埋在我和金紫芙之间低低啜泣着,颤抖着,抽噎着说什麽“我都逃出来了怎麽还不行,我不想生,一点都不想生。我出不去了,我出不去了”,又说什麽“我生病了,我要好好治病,对要听话,我很听话的”之类的话。
我的衣角湿湿热热的,我的眼睛也是,闷出了一层擦不去的雾。
好久,P382679不再颤抖,也不再啜泣,她擡起湿润的脸,伸手轻抚着我和金紫芙的脸,红着眼落下一行泪。
她对我们说:“保重。”
在她收回手的时候,我眼尖地看见了手腕的“纹”:pistil。
我猛地朝她看去,话还没想好,下意识地拉住了她的手腕,嗫嚅半天,也只说出了两个字:“保重。”
我说完之後,她就被多克带走了。
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P382679走後没多久,楼上跑下来一个状若疯癫的人,他又哭又笑地冲到大厅各处,见到一个人就说什麽有惊喜,天大的惊喜,就在顶楼,快去看啊,爬上去爬上去你就知道出院的路了。
在他要跑到我和金紫芙跟前的时候,逢生和711眼疾手快地上前拦住了他,那人对着他们一通乱喊,又跑到别的地方,到最後,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破口大骂:“怎麽都不说话,是心虚吗还是装傻?一个个都是帮凶都是神精病,跑啊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倒在麻醉剂里,被黑衣人和多克带走了。
逢生和711一脸凝重地对我和金紫芙再三叮嘱:“千万别听他瞎说,也别好奇去什麽顶楼看看,顶楼什麽都没有,没有出去的路,别去。”
金紫芙哈哈笑着摊手说她连每日两点一线都没搞明白,哪来的别的心思去看有的没的。
我在一旁浑水摸鱼,跟着乖乖点头。
摊手的时候,金紫芙的衣袖下滑了一小段,在她手臂上出现了几道和逢生一样的细长痕迹,有几道带着隐隐血丝。
金紫芙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她一顿,而後随意地拉上衣袖,冲我笑笑,说不小心划到的,没什麽感觉。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骗子。
金紫芙也是个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