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塔头也不回,朝海巫使劲摆了摆手,拒绝的意味很明显,“不!我绝对不回去!我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海风吹拂着莉塔卷曲的红发,太阳已经有小半沉下了海平面,尚显青涩的人鱼侧过脸看同样年轻的海巫。莉塔漂亮的绿眼睛满是决绝,衬得那些垂落在她脸庞的红发不像是发丝,更像是熊熊燃烧丶誓不熄灭的火焰。
“我才不许那个笨蛋自作主张!让我永远欠她一条命!”
用魔法换来的双腿有着可怖的副作用,莉塔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但莉塔一从驳杂的气味中嗅见阿尔的鲜活的气息,再锋利的刀刃也无法阻挡她的脚步,反而每踏出一步,莉塔的笑容就更得意,更耀眼一分。
“应该她永远欠我的才对!”
她信誓旦旦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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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用来遮丑的面巾被人一把扯下,水手们看着那张别说英俊,连说“面目全非”有点恭维的脸,先是都齐齐惊得噤了声,而後都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小斯皮勒!怪不得你要遮得这麽严实!老子还以为你要做娘们了,啧,原来你是跑去当巨怪的表哥了!瞧瞧,这小模样。”
“别听他瞎说话。”有人趁机在怒目圆瞪的爱德华胸膛上摸了一把,揶揄道:“巨怪哪有身材这麽好的表哥?小斯皮勒,你不用怕,脸就算是毁容也没关系,把脸挡住,照样有人疼你。”
“哈哈别人不好说,老斯皮勒应该是疼不了你了!谁能愿意有这麽一个废物儿子?”
“你们这群下贱的猪猡!活该烂了肠子——”
爱德华撕心裂肺地叫喊起来,才将将喊到一半,有水手就掐住他的下巴,把整条面巾和那水手的一只全是破洞的臭袜子塞进了爱德华的嘴里。
“嘘!别嚷嚷。老实点,等见了老斯皮勒你再使劲叫唤!”
水手颇具侮辱意味地拍了拍爱德华的脸颊,或许是前面那俩水手的污言秽语给他留下了阴影。爱德华总觉得这个拍自己脸的水手,虽然力道用得不大,看他的眼神却黏黏糊糊的,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丶无法忍受的恶心。
在即将被水手们五花大绑时,爱德华用尽最後的力气挣扎。他当然知道这种挣扎可笑且无用,但那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屈辱迫使他无法不挣扎。
那些水手们都居高临下地瞧着他,他们的眼神中满是轻蔑,仿佛爱德华并不是他们的同类,而是一只注定要被宰杀,烹饪後端上餐桌的猎物。
这种眼神,熟悉得让爱德华背脊生寒。
过去,他用这样的眼神,注视过不计其数的人,最终他们无一不葬身于大海。死得悄无声息,比大海的泡沫湮灭得更彻底。
大海——
在绝望和痛苦之间徘徊的爱德华,忽地看见不远的拐角处探出了一张美艳的脸!
他记得那张脸!
在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它朝他露出狰狞的丶毒蛇般的尖牙,那双眼睛里燃烧着来自地狱的火焰——
在那个最黑暗丶最耻辱的夜晚。它向他狰狞展示了什麽是怪物,与死亡擦肩而过又是什麽样的感觉。它想杀了他!那不是玩笑,而是纯粹的丶令人毛骨悚然的仇恨!
它来了!那条被阿尔这贱种放掉的人鱼!那条恨斯皮勒的人鱼!它只离开了短短的一天,它就这样轻而易举丶悄然无声地回来了!
它要杀了谁?谁还能从这只怪物的手下逃过一劫?!
被绳子绑得难以动弹的爱德华像虫子一样怪异地扭动着,被塞住的嘴巴不停地发出没有意义的音节。他想警告船员们——
那个该死的怪物回来了!它甚至还有了一双人的腿!
但擡着爱德华的那些水手都没看到那个怪物,他们误会了爱德华的反应,只以为他还是不甘心受到这种对待,还把自己当作高贵无比的上等人。
有人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抽了爱德华一耳光,骂道:
“消停点!闹什麽闹!再闹,老子这就把你的腿全打断!”
于是船员们又嘻嘻哈哈地谈论起该打断爱德华的那条腿,要用什麽手法去打断这位“上等人”的腿。他们不光热火朝天地聊着,还扛着爱德华往船长的舱室方向去。
目中无人的爱德华在这一刻,成了这群他最看不起的人的战利品和筹码。
当然,没人在乎爱德华这个“物件”在想什麽,在试图表达什麽。这群船员们只在乎能用这个“物件”换到多少好处。
甲板上的船员们昏睡着,船舱里的船员们狂欢着,莉塔和摩忒斯缇很容易地混进了船里,还旁观了一场滑稽剧。
摩忒斯缇看着莉塔笑得无比灿烂,有点担心琴这个妹妹的审美,只能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终于,这群滑稽剧的演员们退了场,莉塔和摩忒斯缇对视一眼,一同循着阿尔的气息往前走。这会儿莉塔已经能适应用双腿走路了,尽管偶尔有些踉踉跄跄,但至少不用摩忒斯缇随时准备扶住她了。
阿尔的气息是从一间最华贵的舱室里传来的。
海巫刚用魔法打开那扇紧闭的雕花大门,还没来得及嘱咐什麽,那条年少轻狂的人鱼就扑了进去。
一只白皙的手用一片锋利的玻璃碎片抵住了莉塔的咽喉!摩忒斯缇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见那片玻璃掉落在地。
那只手的主人也扑向了莉塔,她们紧紧相拥,如此契合,简直犹如两片相接的拼图。
“莉塔……我的莉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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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嘿嘿嘿接下来就是一直贴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