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中的一切都在向上浮去,想要从她身上脱离,她是谁?她在哪儿?这是为了什麽?
在意识恍惚丶陷入全然的茫然之际,一只微凉的手拼命将阿尔扯了回来。阿尔呆怔怔地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她的红发飘扬着,在斑斓混乱的色块里,阿尔注视着她的唇瓣一张一合,绿眼睛里氤氲着朦胧的水雾,犹如一片被淋了大雨的密林。
她在说什麽?
莉塔为什麽是这样的神情?
相握的两只手被无形之力在眨眼间分开,周围飞速变化的色块猛地凝固,一切又从混乱变得清晰。
钟声戛然而止,低语声也犹如一条灵巧的丶滑腻的蛇,消失得无影无踪。
·
“哦,阿西娅,还有你上次跟我提起的头巾,我给你找了一条。”
帐篷,依旧是光线昏暗的帐篷。
但站在阿尔面前的不再是行将就木的矮人祭司,而是那个给阿尔和莉塔送来荞麦粥的圆脸矮人坎蒂思,她的神态有点忸怩,不好意思地攥着一块蓝得发黑的布料。
“看着可能差了点,我们矮人在纺织上要差一些。但这条头巾用着绝对会很舒服,你可以先试试。要是不喜欢,我再给你找找别的。”
矮人的脸颊上泛着一点窘迫的红色,一双眼里写满了期待和紧张,将那块头巾朝阿尔递了过来。
“谢谢你,坎蒂思,我很喜欢这种蓝色。”
阿尔没有拒绝,顺势接过,她看得出这是一条簇新的头巾,它对于时下捉襟见肘的矮人们,很可能和那锅荞麦粥一样珍贵。阿尔不愿意伤害这样的好意。
“这种蓝色很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哦,它摸起来还非常软!坎蒂思,你说它差,绝对是在唬我。”
这几句隐晦的夸奖立时让坎蒂思的神情放松了不少,她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人鱼和精灵的织物比我们的精致得多,我们不太擅长纺织。”
坎蒂思没有同阿尔继续就头巾的质量纠结下去,她友好地凑了过来,指点了一下阿尔该如何佩戴那条头巾。
“是的,阿西娅,就是这样,头发要全掖进头巾里。你的手很巧,莉塔学了几遍还是不太对劲。”
听到莉塔的名字,阿尔提着的一颗心微微松了些,她不太清楚之前那道钟声为什麽会突然响起,和前几次不同,这一次她们都没有做什麽过激的事。如果硬要说,可能是那位矮人祭司的缘故?穆琳揭破了一个同阿尔和莉塔都没有关系的秘辛——海洛伊丝违逆了女神的旨意,命定的精灵女皇原本该是她。
想着海洛伊丝与穆琳的对话,阿尔蹙了蹙眉,这个微小的动作被细心的坎蒂思留意到,她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阿尔的肩膀,轻声道:
“别担心,就算那个‘织针’的预言不一定是真的,以莉塔的能力,对付那几个暗精灵不是难事。而且——我看到了,海洛伊丝也悄悄跟上了莉塔,如果有什麽意外,海洛伊丝会出手帮她的。”
“暗精灵?!”
阿尔被这个莫名其妙蹦出来的词汇惹得一惊,头巾最後的那个结被她系成了死结,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坎蒂思因为阿尔的过于惊讶有些诧异,见她真的一头雾水,便解释道:
“是呀,昨天莉塔去跟你告别的时候没有同你说吗?她答应祭司,要把总来这儿胡闹的那几个暗精灵赶出去……”
说到祭司的时候,坎蒂思的声音莫名有些含糊。阿尔明显感觉到这个年轻的姑娘匆匆地丶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神色,似乎是觉得阿尔会对什麽不满。
“我以为……上次你们很快就和好了,其实莉塔她……”
坎蒂思顿了一顿,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阿西娅,莉塔应该是怕你担心,她很快就会回来的,处理那几个暗精灵,对她来说很容易。”
阿尔无心去细究坎蒂思言辞含糊间透露出的微妙含义,她终于解开了那个死结,将才系好的头巾摘了下来。
“莉塔朝哪个方向去了,坎蒂思,她去了多久了。”
“阿西娅。”
坎蒂思面露难色,“莉塔已经走了三天了,虽然她没有骑马,但你也不太可能追上她。你再等一等,她会回来的,有海洛伊丝在,她不可能出事的。”
阿尔深吸一口气,她没有反驳坎蒂思的话,将那条头巾叠好收了起来,这份不久前还觉得充满心意的小礼物,此刻让她平生出一种微妙的情绪。
“织针”。
他们将她们视为修补错漏的工具,是的,他们把她和阿尔看作工具。
精灵也好,矮人也罢。无论他们是否真的相信那个预言,都在期望她和莉塔将他们整个族群从泥沼中救上来。
但是,凭什麽?阿尔感到一种逐渐累积的愤怒。这错漏从不是她们所铸成,为什麽要如此理所当然地加之于她们身上。
“坎蒂思,告诉我。”
阿尔直视着矮人,她的目光灼灼,犹如一片正电闪雷鸣的海。
“莉塔到底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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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卡萝——一款逃跑永远失败的妖精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