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女神保佑,我可亲的丶受祂爱怜的同胞,你愿意更近地沐浴在祂的光芒之中吗?”
·
圆脸神侍向做祭司打扮的男人指了指端坐在告解间里的阿尔,木质挡板上的那一小片长方形的镂空刚好停留在阿尔双眼的位置,因而着重突出了那一抹无瑕的丶美得惊心动魄的蓝色。
神侍用近乎耳语的音量道:
“她们会相信他的,我向女神发誓,她们绝对没办法抗拒这样的蓝色,大人,神庙必须留下他。”
男人对神侍的话不置可否,他用极为挑剔的眼光将阿尔一遍遍从头打量到脚,在阿尔的蓝眼睛上停留了一次又一次,才似乎颇为勉强地点了点头:
“那就收下他吧。记住,诺拉,必须要把他和外面的关系处理好!要是再出一次上次那种乱子,大祭司不可能再手下留情了。”
“是,大人,我明白的,我会处理好的。”
喜悦像一尾跃出水面的鱼,在圆脸神侍的脸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便倏地消失得干干净净,简直像是稍纵即逝的水花。
名为诺拉的神侍快步走到阿尔身边,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告解间的挡板。
“祂最虔诚的信徒,不要担心,帕特里克祭司愿意倾听你的苦难,他会问你几个无伤大雅的小问题,然後便会赐予你足够量的圣水医治你的父亲。”
“可……”穿着宽大斗篷的少年并未表现出圆脸神侍期待的兴奋,瞧着好像有点受宠若惊?不,是神侍不能理解的为难丶纠结。
“神侍大人……圣水这麽贵重的东西,我……我怎麽配收呢?我只是想要这里的一点泥土。我知道这个方子未必管用,但可能——”
“没有什麽可能!”
一直态度温和的神侍不等阿尔说完话,便近乎凶狠地打断了她。
“那些怪里怪气的药方,还有什麽草药,都是违逆女神的孽物!非人的冤孽用它们来勾引人坠入深渊,你如果真的用了,你的父亲就算是侥幸好起来,以後也是要在炼狱里受罚,被女神剥皮丶焚烧的!”
“这……”
诺拉并不去看阿尔的神情,她见多了这种信徒的模样,对他们各种可能的反应烂熟于心,这种熟悉甚至很早就到了为此感到恶心的地步。
“好好在祭司面前表现才是正路,喝了祂祝福过的圣水,至少你的父亲死後不会沦落到炼狱。假如他对女神足够虔诚,任何的疾病都迟早会消失。”
她最後叮嘱阿尔:
“也别妄想在帕特里克祭司面前撒谎,他是受女神爱眷的人,能看出一切的僞饰。”
这句话一说完,诺拉不再给阿尔任何说话的机会,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
属于诺拉的那阵轻而快的脚步声远去,转而代之的丶接近阿尔的这道脚步声则略显沉重,听着像是属于一个步入中年丶身材有些丰满的中年男人。
阿尔半垂着头,看着手边那杯深红色的浆液,在心中默默数着其上荡开的细纹——圆脸神侍在哄她进入这间狭窄得只能保持坐姿的告解间前,又从一只陶壶里给阿尔倒出了这一杯。
这次神侍并未逼着阿尔在她面前喝下,她似乎对这种深红色的浆液怀有非常强烈的信心,认为阿尔绝对抵挡不住它的诱惑。
自隔板镂空处倾泻的光亮忽地淡了淡,阿尔知道,是那位帕特里克祭司在隔壁坐下。她隔着袖子,安抚着袖口处有一次活跃起来的纸鸟,用指腹戳了鸟头许多下。
很快,阿尔听到隔壁的那位大人咳嗽了一声,他仿佛不经意地道:
“既然你读过典籍,应该是识字的吧?”
“我很好奇,一户能允许女子识字的人家,怎麽会沦落到凑不够求取圣水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