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办公室内,那部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手机被随意扔在桌角,仿佛刚刚下达那个冰冷指令的人不是他。
办公室里的狼藉尚未收拾,碎裂的瓷片和泼洒的茶水在地毯上留下一片刺眼的污渍,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暴戾后的死寂。
沙瑞金站在窗前,背影僵硬,望着楼下逐渐稀疏的车流。
他正在努力平复呼吸,试图将方才会议上遭受的羞辱和此刻胸腔内翻涌的杀意一同压下去,重新变回那个掌控一切的省委书记。
但那股邪火,却像毒蛇的信子,在他心底嘶嘶作响,灼烧着他的理智。
就在他盘算着“意外”该如何细节,如何确保万无一失时——
办公桌上那部直通特定线路的加密电话,毫无征兆地炸响起来!
铃声尖锐而急促,在这种极致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惊心动魄,瞬间刺破了沙瑞金刚刚构筑起来的心理防线。
他猛地一个激灵,霍然转身,目光死死盯住那部不断震动的电话。
这个时间点……这个号码……
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般瞬间浇透他的全身,让他几乎窒息。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微微颤抖的手,走上前,接起了电话。
“喂?”他的声音努力保持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
电话那头,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呵斥,反而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沉默。
这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恐惧,仿佛暴风雪来临前的死寂,压得沙瑞金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几秒钟后,钟老爷子那特有的、带着一丝老年人沙哑却又异常清晰冰冷的声音,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在沙瑞金的耳膜上:
“瑞金啊……”
仅仅是这个称呼,就让沙瑞金的后颈寒毛倒竖。钟老爷子很少这样叫他。
“我听说……你最近,火气很大?”
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但里面蕴含的失望、审视和冰冷的警告,让沙瑞金瞬间如坠冰窟。
“老爷子,我……”沙瑞金喉咙干,试图解释。
但钟老爷子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打断,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权威和漠然:
“火气大,就容易办蠢事。”
“派人去动田国富?还是在省纪委大楼刚出过‘意外’的敏感当口?”
“瑞金,你是封疆大吏,不是街头喊打喊杀的古惑仔。这种授人以柄、自毁长城的昏招,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沙瑞金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握着话筒的手指关节捏得白。
钟老爷子知道了!他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快?!他在汉东,在京州,到底还有多少眼睛?!
“老爷子,田国富他背叛……他手里有……”沙瑞金急声辩解,试图说明田国富的危险性。
“他手里有什么,不重要!”
钟老爷子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度,虽然依旧克制,但那瞬间透出的厉色却让沙瑞金心脏骤缩,
“重要的是,他现在在哪?在谁手里!”
“他在陆则川手里!那就是一颗炸雷!你这个时候再去点引线,是怕它炸得不够快?还是怕它炸不到你自己身上?!”
“你动他,是想告诉所有人,你沙瑞金心里有鬼,急着杀人灭口吗?!”
“是想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你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上来吗?!”
句句诛心!字字见血!
沙瑞金被骂得哑口无言,冷汗涔涔而下,方才那股杀人灭口的狠厉,
此刻在钟老爷子冰冷的剖析下,显得如此愚蠢和短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