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久面无表情地将昏迷的冥时晏拖进了内堂客房。
动作谈不上温柔,直接将他扔在了那张黄花梨木的罗汉床上。
床板出一声沉闷的抗议。
她站在床边,看着他那张因为极致痛苦而依旧紧锁眉头的俊脸,心里第一次没了谱。
牢笼。
这个词,沉甸甸地坠在她的心口。
她一直以为,冥时晏只是个被“鬼王诅咒”所困的倒霉蛋。
谁能想到,他背负的,竟然是一道活生生的、用以镇压远古邪神的……封印。
更让她感到荒谬的是,那所谓的鬼王之力,其源头竟是来自那邪神的残魂。
以邪神之力,镇压邪神本身。
何其讽刺。
难怪冥府对他敬而远之,难怪玄门道法对他束手无策。
他要对抗的,从不是什么诅咒,而是盘踞在他血脉深处的一个古老邪神。
破除诅咒,就等于打破封印。
鬼王血脉将获得前所未有的自由与力量,可那个邪神,也将重见天日。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无解的死局。
钟离久坐在床沿,目光落在他痛苦的睡颜上,第一次感到了棘手。
……
她回到前厅,开始收拾残局。
碎成一地的明代青花瓷片让她心疼得直抽气。
钱啊!这摔的都是钱啊!
咪咪用毛茸茸的尾巴将碎片扫成一堆,墨影则用蛇身,吭哧吭哧地把歪倒的紫檀木柜台顶回原位。
等一切恢复如初,天已大亮。
阳光穿透雕花木窗,在空气的微尘里拉出长长的光带,给这个混乱了一夜的古董店,镀上了一层暖意。
钟离久给自己泡了壶大红袍,窝在摇椅里,却一口都喝不下去。
她脑中盘旋的,始终是那个恶毒的誓言。
“世世为王,却也世世为囚。”
这话,说的是冥时晏,又何尝不是在说她自己。
万物典当行的传人,听着风光无限,能与鬼神交易,能执掌因果。
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被这家活着的典当行,这份沉重的宿命,钉死在了这里。
她也是囚徒。
一个看守着阴阳平衡的,孤独的囚徒。
正在出神,内堂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冥时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