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黑气逃逸的度,越了光的概念,在钟离久的感知里只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残影,便彻底消失于晨光熹微的城市之中。
她眉心微蹙。
麻烦。
但眼下,有比追踪一道残魂更麻烦的事。
结节爆炸的余波将店内的一切都掀翻了。
古董架倾塌,碎瓷遍地。
角落里,咪咪炸着毛,喉咙里出呜呜的声响。
房梁上,墨影也变回了手腕粗细的小蛇,蛇鳞暗淡,显然刚才的对抗消耗了它不少妖力。
钟离久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冥时晏靠着断裂的柜台,脸色是一种毫无血色的惨白。
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丝,紧贴在轮廓分明的脸颊上。
他死死攥着自己的右臂,那里的西装袖管下,暗红色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如烧红的烙铁般灼烧着他的皮肤,并疯狂地向外溢出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
那雾气暴戾、混乱,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欲望。
“没事。”
他开口,声音嘶哑,身体无法抑制的战栗却彻底出卖了他。
诅咒,反噬了。
为了护住她,他动用了不该动用的力量,也提前引爆了血脉里那颗不知何时会炸开的雷。
另一边,张家子弟的魂魄还茫然地飘在半空,魂体稀薄得像一缕青烟,随时都会散去。
钟离久压下心头的异样,先行处理最紧迫的事。
她走向那魂魄,掌心托起一团柔和的白光,声音是此刻店里唯一的平静。
“我是‘万物典当行’的钟离久,交易完成,你安全了。”
魂魄呆滞的眼珠动了动,似乎终于从无尽的恐惧中找回了一丝神智。
他对着钟离久,虚弱地拜了拜。
“多……谢……”
“去吧。”钟离久将陆之道的令牌递入他手中,“城东槐树下,有人等你。”
魂魄化作流光,穿墙而去。
送走了他,钟离久才转身,正视失控的风暴中心。
只此一眼,她清冷的眸光骤然凝固。
冥时晏已经单膝跪地,周身的黑色气焰几乎要凝为实质,在他的身后形成一尊模糊而狰狞的魔影。
而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已然被彻底染成了骇人的血红。
理智,正在被疯狂的杀戮欲一寸寸吞噬。
“滚……开……”
他喉咙深处挤出野兽般的嘶吼,那双血色的眼睛死死锁住她,里面翻涌着无尽的痛苦与挣扎。
他在抗拒,抗拒伤害她的本能。
钟离久的心,被这眼神刺得微微一缩。
她没有后退。
反而,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
“冥时晏,看着我。”
她在他面前蹲下,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强大的安抚力量。
“吼!”
回应她的,是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咆哮!
一只缭绕着毁灭气息的手,猛地扼向她纤细的脖颈!
空气被撕裂,出尖锐的呼啸。
然而,就在那冰冷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温热皮肤的前一刹那。
停住了。
那只手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手背青筋坟起,仿佛正与一头看不见的洪荒猛兽角力。
钟离久静静地看着他,连眼都没眨一下。
她知道,他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