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赢月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静默片刻,那双清亮的眼眸才从沈镜夷,转向王二。
只见他脸色一片青白,瞳孔放大,身体抖动,仿佛已有无数虫蚁正钻入他的衣襟中,爬在他的皮肤上。
苏赢月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才继续道:“最可怕的是,犯人自始至终都神志清醒,能清晰感受到每一只蚂蚁是如何。“
她稍顿一下,“如何一点一点,啃噬他的血肉。”
话落,只听“呕”的一声。
王二猛地弯下腰干呕起来,身体蜷缩成一团,疯狂扭动着,仿佛真有无数蚂蚁正在噬咬他。
他艰难吞咽着,喉咙里出干涩的“咯咯”之声。
沈镜夷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这才瞥了一眼地上几乎崩溃的王二,随即又看向苏赢月,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温柔。
“夫人真乃博学多识。”
他微微停顿,又缓缓道:“不过此等酷刑,有伤天和,我朝仁厚,早已废止了。”
他的这句话说完,不知为何,王二却出一声尖利的短叫,眼神恍惚。
这时,值房的门被推开,李璟带着那年轻工匠走了进来。
年轻工匠甫一进来,便立刻紧张躬身行礼,“小、小人拜见沈提刑。”
“不必多礼。”沈镜夷抬手虚扶了一下,声音沉稳,“你且看看,可认识此人?”
年轻工匠转身,看到面如死灰、抖如筛糠的王二,立刻点头:“认识,这是厨下的王二。”
“好。”沈镜夷神色沉静“那么,将你之前同本官说的,关于他酒后所言之事,在此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再说一遍。”
年轻工匠深吸一口气,才开口道:“回沈提刑,就是之前有次,王二他喝了酒,跟我和李大他们吹嘘。”
“说、说吴书吏让他办一件大事,办成了少不了他的好处。我们当时还追问他是什么大事,他醉醺醺地不肯细说,只让我们别瞎打听。”
“你胡说。”瘫在地上的王二像是被蜂蛰了一般,猛地抬起头,用力嘶吼,眼神绝望。
“我没有,李大他们都可以作证。”年轻工匠认真道。
此言一出,王二脸上最后一丝血色尽褪,万念俱灰地瘫倒在地。
沈镜夷看着他,缓缓开口,“王二,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现在招供,指认主谋,尚可酌情;若再顽抗,方才你听过的雨打白沙,本官不介意命人在你身上复原一下。”
“我说!我全说!”王二彻底崩溃,涕泪横流地伏地哭喊,“是吴书吏,都是吴书吏逼迫小人的啊。”
沈镜夷:“细细讲来。”
“小人、小人好去赌坊,但手气总是很背,所以欠了很多印子钱。”
“小人还不上,吴书吏说我只要帮他办些事,不但替小人平了账,还许我重金。”
他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交代。
“那些青盐,都是他特批给小人,让小人每天在周师傅的饭菜里多加,他说这样查不来。”
“今天白日,他突然交代小人必须把盐罐毁了,说沈提刑你应已察觉。”
“小人本来还不情愿,不想去,可方才见沈提刑你在监舍那么细的盘问,句句都问到盐和吃喝上,小人、小人就慌了神,想着毁了就没事了,这才鬼迷心窍去了后厨。”
“沈提刑饶命啊,小人以后再也不做坏事了。”王二求饶。
沈镜夷看着他,脸上没什么变化,只继续问道:“遗珍当,又是怎么回事?”
王二求饶声瞬间止住,他猛地抬头,眼中刚刚平复些许的恐惧再次如潮水般涌上,甚至比先前更加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