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赢月凝望着碟中变幻的景致,轻声道:“道法自然,墨戏亦然。”
“这水使墨活,雨又使水动,顷刻之间,气象万千,非人所能及也。”
“真好看!”张悬黎说着也学着苏赢月浸湿画纸,青岫云锦也上前加入。
三人一时玩得不亦乐乎,廊下响起少女轻快的笑语。
可当新鲜劲过去,看着依旧不绝的雨,那无聊又被勾了回来。
张悬黎放下手中的画,看向苏赢月,撒娇道:“月姐姐,这拓雨是挺有趣的,但雨还在下,时辰也还早,总不能一直玩这个吧。”
苏赢月思索片刻,轻声道:“我给你说个故事如何?”
“好啊好啊。”张悬黎眨了眨眼,带着期待道:“我要听那种,让人心微微提着,却又不是吓得不敢走夜路的。”
闻言,苏赢月莞尔,“你一身武艺,又飞来飞去的,还怕走夜路啊?”
张悬黎点点头。
“我家玉娘子,小时候在夜里走丢过一次。”云锦开口道。
闻言,苏赢月便明白了,她唇角弯起一抹浅笑,“为了满足玉娘的要求,请容我想一想啊。”
过了一阵。
苏赢月缓缓开口,声音在淅沥的雨声中显得越轻柔,却又带着一丝幽远。
“前朝有位文书小吏,职责是抄录刑狱案卷。”她端起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瓷壁。
“他写得一手秀雅绝伦的楷书,铁画银钩,工整如刻印。每每拿到那些沾着血泪、字迹潦草的诉状,他总觉不堪入目,必要焚香净手,用最匀净的墨,最挺括的纸,重新誊录一遍。”
张悬黎双手托着腮,听得入神,忍不住插话:“这不是很好吗?字迹清楚,看着也舒服。”
苏赢月轻轻摇头,唇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起初确是好的。”
她稍顿一下,“可久而久之,他的心神,全都系在了那一笔一画上,只追求字字珠玑,卷卷工整。”
“至于那状纸上陈述的冤情是何等惨烈,那字里行间浸透的血泪是何等沉重……他竟渐渐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
说到此处,苏赢月声音又低了几分,“在他笔下,滔天的冤屈,也只是一行行待他美化排列的墨字罢了。”
“后来呢?”张悬黎小声追问。
“后来,他寿数尽了,魂归酆都。”苏赢月的语调变得平缓中带着一丝肃穆。
“森罗殿上,判官令他于殿前录写生平,以定功过。他欣然提笔,依旧是那手漂亮得无可挑剔的字,笔下流淌出的生平,堪称文采斐然。”
苏赢月话音微微一顿,目光看着虚空,缓缓道:“然而,奇事生了。”
“他写出的每一个字,落在判官面前的纸上,墨迹并非凝固,而是瞬间化作一股漆黑之气,蒸腾而起。”
“啊!”
三声轻呼同时响起。
张悬黎下意识抓住苏赢月的衣袖。
青岫云锦更是直接抱作一团。
苏赢月仿若未见,继续讲着,声音听起来越空幽。
“那黑气在空中扭曲、挣扎,变幻出种种形状。”
“有时是囚犯戴枷的痛苦面容,有时是受刑者蜷缩的躯体,有时甚至能听到隐约的哀嚎……”
“森罗殿里冤魂嘶鸣,黑气缭绕,皆出自他手中那支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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