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深处,阴冷潮湿的空气中裹挟着血腥与腐朽的气味,压抑得令人窒息。
昏暗的油灯在墙壁上投下摇曳不定,如同鬼魅的光影,勉强照亮了狭窄甬道和两侧沉重的铁栅。
南意被单独关在最里间的一处死牢。
他蜷缩在铺着霉烂稻草的角落,身上那件单薄的素色囚衣勾勒出他瘦弱单薄的身形,白皙的小脸上依旧覆着那条已然脏污的白色丝带,遮住了他那本就空洞的双眼,也遮住了他眉眼的轮廓。
他看不见这周遭的恐怖,但刺骨的寒意、空气中令人作呕的味道,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是何人出的痛苦呻吟,都化作实质的恐惧,一点点啃噬着他早已濒临崩溃的神经。
他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寂静中,牢门外传来锁链被打开的、沉重而刺耳的“哗啦”声。
南意受惊般猛地抬起头,“望”向门口的方向,脸上血色尽失。
在极致的恐惧中,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哭腔和一丝微弱的希冀:
“太女姐姐……是……是你吗?”
这声私密的、带着全然依赖的称呼,如同一点星火,瞬间点燃了苏言初心中积压的所有忮忌与怒火!
凭什么!
凭什么这狐魅子与殿下之间,竟有如此亲昵的称呼!
他究竟是用怎样下作的手段,蛊惑了殿下?!
不过……呵呵,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再亲密,再蛊惑,又能怎样,如今不过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苏言初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笑意,缓步走了进来,华贵的衣袍下摆扫过肮脏的地面。
他站在牢房中央,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角落里那个瑟瑟抖、狼狈不堪的盲眼少男。
“让你失望了。”苏言初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殿下金尊玉贵,岂会来这污秽之地。”
听到他的声音,南意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去了。
连日来的折磨,已让南意瘦脱了形,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唯有一条白绸,依旧固执地遮着他的眉眼,仿佛守护着最后一点可怜的秘密。
苏言初的蹲下来,歪着头看他。
就是这个卑贱的狐魅子,迷惑了殿下,让他这正夫颜面尽失。
如今,尘埃落定,这祸水终将伏诛。
在行刑之前,他倒要亲眼看看,这白绸之下,究竟是何等倾国倾城的容貌,能引得殿下如此费尽心机的爱护。
甚至不顾身份,不顾苏家,也要与他……诞下子嗣。
他缓步上前,脚步声在寂静的牢房里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南意的心尖上。
南意似乎感知到危险的逼近,身体抖得更厉害,下意识地向后缩去,直至背脊抵住冰冷潮湿的墙壁,再无退路。
苏言初在他面前站定,伸出手,指尖带着嫌恶与一丝好奇,猛地抓住了那条白色丝带的一端。
“不……不要……”南意惊恐地低呼,徒劳地偏头想躲。
苏言初冷笑着,手上用力,毫不留情地一扯!
丝带应声而落。
刹那间,牢房里那盏昏黄的油灯,仿佛骤然亮了几分,清晰地,照亮了那张终于暴露在光线下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清俊的少年面容,因为长期的囚禁和恐惧而显得异常苍白憔悴。
然而,那眉眼,那轮廓……
苏言初脸上的得意和冰冷,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瞬间凝固,继而寸寸碎裂。
他的眼睛猛地瞪大,瞳孔急剧收缩,呼吸仿佛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这清俊的眉眼……这高挑的鼻梁……这紧紧抿着的、带着一丝倔强弧度的唇……
像!
太像了!
不是像现在的林星野,而是像极了……许多年前,那个尚未完全长开、眉宇间还带着几分青涩锐气、会让殿下目光不由自主追随的少年林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