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下的隐蔽处,马大山带着人正往圆木“土炮”里填炸药,导火索被小心翼翼地绕在石头上,露出长长的一截。二柱的班里,每个人怀里都揣着两个辣椒罐,手里紧紧攥着步枪,指关节因为用力而白。
英子和卫生员们在断崖后的山洞里搭好了临时救护所,石头上铺着干草,药箱打开着,绷带、磺胺粉、止血带摆得整整齐齐。她往手上涂了点猪油——天冷,伤口容易冻裂,这是她从老乡那学的法子。
“来了!”观察哨的低吼声从崖顶传来。
李明远眯起眼,看见公路尽头出现了车灯,像鬼火似的晃过来。一辆,两辆……整整三十辆卡车,在晨曦中像一串黑色的棺材,装甲车“轰隆隆”地开在最前面,履带碾过路面的声音,在山谷里撞出沉闷的回响。
“准备!”李明远压低声吼道。
马大山点燃了“土炮”的引信,火星“滋滋”地往前窜。二柱的班里,壮丁们解开了捆着辣椒罐的绳子,手心的汗把罐子攥得潮。
第一辆卡车刚驶过断崖下的弯道,李明远猛地挥下手臂:“打!”
“轰——”
“土炮”炸了!圆木带着火光和铁砂砸下去,断崖上的碎石瞬间崩塌,公路被堵得严严实实。紧接着,燃烧瓶像流星雨似的砸向卡车,火焰“腾”地窜起,舔舐着冰冷的铁皮。
“打!给我狠狠地打!”李明远扣动扳机,子弹呼啸着钻进鬼子的胸膛。
卡车里的鬼子慌乱地跳下来,刚端起枪,就被崖上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装甲车想后退,却被后面的卡车堵住,二柱抱着个辣椒罐滚下陡坡,精准地扔进了装甲车的了望口。
“嗷——”里面传来鬼子的惨叫,不一会儿,车门“哐当”打开,几个浑身是火的鬼子滚了出来,刚站起来就被马大山的砍刀劈倒。
战斗打得像一锅沸腾的粥。枪声、爆炸声、鬼子的嘶吼、壮丁们的呐喊混在一起,惊得崖上的寒鸦“哇哇”乱飞。李明远的步枪打光了子弹,他抓起身边的长矛,冲下陡坡——有个鬼子正举着刺刀刺向二柱,他一矛捅过去,正中心窝。
“连长小心!”英子的喊声刚落,一颗子弹擦过李明远的胳膊,带起一串血珠。他没回头,反手一刀劈断了另一个鬼子的枪,膝盖一顶,把那家伙撞下了断崖。
(四)
太阳爬上山顶时,枪声渐渐稀了。公路上堆满了燃烧的卡车,黑烟滚滚,把天空染成了灰黑色。壮丁们拄着枪站在尸体旁,大口喘着气,脸上又是血又是泥,却一个个瞪着眼,像刚从泥里捞出来的铁狮子。
马大山靠在炸断的卡车旁,手里还攥着滴血的砍刀,刀刃豁了个口子。他咧嘴笑,露出缺了颗牙的牙床:“咋样?咱这土炮,比鬼子的装甲车厉害吧?”
二柱的耳朵上又添了道新伤,却捧着个缴获的望远镜乐得直蹦:“连长你看!这玩意儿能望远!咱以后侦查就不用爬到树上去了!”
李明远捂着流血的胳膊,走到断崖边往下看。三十辆卡车全被炸毁,弹药库在最后一辆卡车上,爆炸的火光把崖壁都熏黑了。他回头看向山洞,英子正背着卫生员往外走,卫生员的腿被流弹打伤了,英子的布鞋上沾满了血。
“伤得重不重?”他迎上去。
“没事,”英子把卫生员交给其他人,从怀里掏出块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地缠在李明远的胳膊上,“就是口子深,得缝几针。”她的手有点抖,却缝得很稳,针脚密密麻麻,像她纳鞋底时的样子。
风还在刮,却好像没那么冷了。阳光穿透黑烟,照在狼牙口的石头上,照在壮丁们带血的脸上,照在那些还在冒烟的卡车残骸上。李明远知道,这不是结束,鬼子的“铁壁合围”才刚开始,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
但他看着身边这些握着刀枪的庄稼汉,看着英子专注缝针的侧脸,看着远处根据地的方向——那里,新的麦子已经播下种,正等着开春芽。他握紧了手里的步枪,枪托被汗水浸得温热。
磨刀霍霍,不是为了杀戮,是为了让那些埋在土里的种子,能在和平的阳光下,长出沉甸甸的麦穗。下一场战斗,无论多残酷,他们都得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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