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孟轩在废丹房已度过了数月。春去夏来,外门群山披上浓绿,但对于身处底层杂役区的弟子而言,季节的更迭似乎只意味着劳作的辛苦程度有所不同。
这数月间,孟轩如同一块沉默的海绵,吸收着关于青云宗、关于修仙界的一切信息。他白天埋头于污浊的废渣与药渍中,夜晚则进入丑塔空间疯狂修炼,或是照料那片日益繁茂的“自留地”。他从其他杂役弟子零星的交谈、管事偶尔的训话、甚至是被丢弃的破损书页中,拼凑出了外门乃至整个修仙界的真实图景。
修仙之路,远非凡人想象的那般逍遥自在,反而充满了比世俗更赤裸裸的残酷。
资源,是悬在所有低阶弟子头顶的利剑。
外门弟子每月可领三块下品灵石,五粒聚气丹。而杂役弟子,只有可怜的一块灵石,三粒仅能果腹的辟谷丹。这点资源,对于资质寻常者,连维持修炼、缓慢提升都捉襟见肘。
想要更多?唯有靠“贡献点”。完成宗门任务、上缴稀有材料、或在各类比试中取得名次,才能换取贡献点,进而兑换功法、丹药、法器。然而,那些报酬丰厚的任务,往往伴随着巨大风险,或是需要强横实力,根本不是普通外门弟子,更别提杂役弟子所能染指的。大多数杂役弟子,终其一生,可能都在为攒够兑换一本像样功法的贡献点而奔波,最终耗尽寿元,郁郁而终。
孟轩就曾亲眼见到,一位年近四十、仍在炼气二层徘徊的杂役师兄,因为积攒多年贡献点兑换的一瓶破境丹药失败,修为不进反退,最终被管事以“年高无用”为由,清退出宗门,不知所踪。那绝望而麻木的眼神,深深刺痛了孟轩。
资质,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南宫飘雪的消息,偶尔会像传奇一样在底层弟子中流传。据说她入门不过数月,已在玄云子执事的亲自指点下,轻松突破至炼气中期,被誉为外门百年不遇的奇才,资源倾斜,万众瞩目。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孟轩身边的杂役弟子。那个曾欺负过他的孙虎,仗着有点亲戚关系,偶尔能多得些残次丹药,但杂品灵根的桎梏让他修炼缓慢,数月过去,连气感都未能稳固,脾气愈暴躁。其他几人更是进展寥寥,每日劳作后已是筋疲力尽,哪还有多少精力修炼?那本《青云基础吐纳诀》对他们而言,更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孟轩自己,则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资质低劣”的表象。在外人看来,他和其他杂役弟子无异,甚至因为年纪小、干活卖力而更显可怜。没人知道,在丑塔的滋养下,他的肉身已被悄然改造,经脉远比同龄人坚韧宽阔,对灵气的感应和吸收效率,早已越了普通的下品灵根弟子。他只是将真实的修为隐藏在塔灵帮助下模拟出的、微弱不堪的气感之下。
阶层,无处不在,等级森严。
外门弟子看待杂役弟子,如同看待奴仆,呼来喝去是常事。而杂役弟子内部,也存在着欺压。孙虎因为和钱管事沾亲,便时常偷懒,将重活推给他人,稍有不顺便对孟轩等年纪小的弟子恶语相向,甚至抢夺他们本就微薄的份例。钱管事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活能干完,他才懒得理会底层的蝇营狗苟。
孟轩曾见过一位新来的杂役弟子,因为不小心打翻了一位外门弟子晾晒的药材,被当场打断了一条腿,扔回杂役区,最终伤重不治。而那名外门弟子,仅仅被罚了半月灵石,此事便不了了之。
仙门的光鲜之下,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
这里没有温情,只有利益;没有公平,只有实力。想要不被践踏,唯有不断变强。
这一切,都让孟轩更加坚定了藏拙和依靠丑塔的决心。他像一株在石缝中生长的野草,默默汲取着一切可以利用的养分。
废丹房的“废料”,成了他和塔灵的宝藏。他凭借塔灵的感应,悄悄收集那些蕴含残存灵性的药渣、碎片,带入塔内。虽然大多灵性微弱,但积少成多,也让塔灵恢复了一丝元气,空间范围又隐约扩大了一圈。那株救活的碧灵草,在井水滋养下已焕生机,叶片碧绿欲滴。他甚至尝试将一些普通的草药种子带入塔内种植,长势和药效都远外界。
他的修为,在塔内夜以继日的苦修下,早已悄然突破至炼气一层,并且根基扎实无比。但他外表依旧是一副营养不良、修为低微的杂役模样。
这一日,孟轩正在清洗一批满是油污的丹炉部件,孙虎晃悠过来,看着他费力刷洗的样子,嗤笑道:“小废物,刷个炉子都这么慢!就你这资质,干一辈子杂役也是废物点心!”
孟轩抬起头,看了孙虎一眼,眼神平静无波,没有愤怒,没有畏惧,只有一种洞悉了对方可悲命运的淡漠。他低下头,继续手中的活计,仿佛对方只是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这种无视的态度,反而激怒了孙虎,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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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轩心中冷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他的目光,早已越过这污浊的废丹房,越过这外门的底层倾轧,投向了更广阔的修仙世界,投向了寻找娘亲、解开小塔之谜的遥远未来。
眼前的艰辛与不公,不过是磨砺他道心的磨刀石。他深知,在这条残酷的仙路上,唯有隐忍、智慧和不懈的努力,才能让他这颗被丑塔选中的种子,最终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仙路荆棘,吾亦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