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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急救车的声音。
“急救人员来了!”王老师松了口气。
褚宋立刻起身,与赶来的急救人员快速丶清晰地交接了情况,言简意赅地说明了馀安的病史丶受伤经过和当前症状。他的专业素养此刻展现无遗,每一句描述都精准到位,让急救人员立刻明白了情况的紧急性。
他协助急救人员将馀安小心翼翼地转移到担架上。过程中,馀安因为移动带来的不适而痛苦地蹙眉,无意识地抓住了褚宋的衣角,喃喃道:“……褚宋哥哥……疼……”
那声模糊的丶依赖般的呓语,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了褚宋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反手轻轻握了握馀安滚烫的手指,低声安抚:“我在。很快就不疼了。”
他跟着担架一起上了急救车。在闪烁的蓝光和鸣笛声中,他始终守在馀安身边,监测着他的生命体征,不时用湿巾擦拭他额头的冷汗,动作轻柔而专注。
到达镇卫生院後,褚宋几乎全程主导了接下来的检查和处理。镇卫生院的医生原本还有些迟疑,但在褚宋拿出医师资格证丶清晰陈述病情并提出合理的检查建议後,便积极配合起来。
抽血丶拍片确认脚踝有无骨折丶输液……褚宋一直守在病床边,眉头紧锁地看着护士给馀安扎针输液。当冰凉的药液通过静脉流入身体时,馀安似乎舒服了一些,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沉沉睡去,虽然呼吸依旧急促,脸颊也还红着,但至少不再痛苦地呻吟。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排除了严重的感染和并发症,主要是外伤引发的应激性高烧和本身体质较弱导致的强烈反应,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褚宋让带队老师先回招待所休息,自己留下来陪护。
王老师:“那我先回招待所了,计划是今天上午回学校,我会跟馀安同学的辅导员说的,他可以先在家休息几天。”
褚宋点头:“嗯,谢谢老师了。”
等王老师走後,褚宋又打电话给馀琛。
馀琛很快就接了,显然是一直在等着:“圆圆怎麽样了?”
褚宋说:“他没事,外伤引发的应激性高烧和本身体质较弱导致的强烈反应,没有其他病症,只要按时输液吃药,很快就会好的。”
馀琛放下心:“那就好,圆圆他从小身体就不大好,我们家一直都特别注意小心养着,直到长大了点他身体才没有经常生病……”
馀琛感激说道:“太感谢你了,幸好你在,对了……你怎麽跑城郊去了?”
褚宋并没有说王老师打电话给自己:“嗯,刚好来这边做个调研,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
馀琛觉得有点奇怪,馀安和褚宋最近好像变得很亲密,但他并没有多想:“好的,那就不打扰你了。”
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馀安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褚宋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看着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滴落下,目光久久地落在馀安沉睡的脸上。
男孩平日里总是活力四射,此刻却安静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水晶。头发软塌塌地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浓重的阴影,因为发烧而格外红润的嘴唇微微嘟着,看起来可怜又委屈。
褚宋伸出手,用指背极其轻柔地碰了碰馀安依旧发烫的脸颊,动作小心得仿佛在触碰什麽稀世珍宝。鬼使神差的,褚宋轻轻吻了下馀安的头发,他动作极轻怕吵醒了睡梦中的人。
一种强烈而陌生的保护欲在他心中汹涌澎湃,几乎要淹没他引以为傲的理智。他後知後觉地意识到,从接到电话那一刻起,他的冷静自持就已经土崩瓦解。
那种心急如焚丶恨不得立刻飞到他身边的感觉,那种看到他痛苦时心脏紧缩的疼痛,早已超出了普通朋友哥哥的范畴。
羽毛被风雨打湿,沉重地落入心湖,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惊涛骇浪,彻底冲垮了某些一直以来的界限和认知。
褚宋轻轻叹了口气,替馀安掖好被角,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缱绻和决心:
“看来,是真的拿你没办法了。”
***
小镇卫生院的病房里,时间在消毒水的气息和输液瓶细微的滴答声中缓慢流逝。
窗外,天色由浓墨般的漆黑逐渐透出熹微的晨光。
褚宋一夜未合眼,始终保持着警觉,时刻观察着馀安的情况,不时为他测量体温,用棉签蘸水湿润他干裂的嘴唇,调整输液的速度。
後半夜,退烧药和消炎药开始起效,馀安的高烧终于渐渐退了下去,虽然还在低烧,但脸色不再那麽骇人的潮红,呼吸也平稳了许多,陷入了更深沉的睡眠中,不再痛苦地呓语。
褚宋紧绷了一夜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但看着馀安沉静的睡颜,心底是一片奇异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