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每一个夜晚,他都在岳山原的心灵中浮沉。
他体会他能体会的一切,感知他能感知的一切。
岳山原的灵魂就像一列残缺的丶失控的火车。那是疯狂的丶杂乱的,但绝不是空洞的。
那些混乱的东西塑造了“兴瞳”,让他在十年後的今天,在冰冷的海底,依旧没有变成一只真正的“怪物”。
他们沉默了好一会儿。
那鲨鱼不理解这两个人类是怎麽了,又在地上写道:
嘿,你们,还好麽。
请一定,不要抛下我,我想,回家。
我想,阳光。
兴瞳和陆天被短暂地吸引了注意力。
一只鲨鱼为什麽会想要阳光?它难道不是“代行者“豢养的宠物吗。
那鲨鱼似乎想到了伤心的事,尾鳍在地上划拉的越来越快:
曾经,我也,和它们一样
後来,差点死了,被装进,这个容器
我想知道,我究竟,是什麽
我觉得,地面上有东西,在等我
可我被装进鲨鱼
鲨鱼的脑子,很小
……兴瞳微微睁大双眼。
一瞬间,他心里涌现出很多猜测。
难道这只鲨鱼里面装载的其实是个人,难道当年情景形成时出了什麽意外,导致一个真实的人类被灌装进鲨鱼的身体,然後以鲨鱼的形态存活了十年。
因为他或她变成了一只鲨鱼,所以被操控的程度并不像其他人类那麽深,所以十年过去,仍然强烈的想要离开。
他看向陆天。
陆天满脸写着不可置信,终于嘴唇颤了颤,问道:“你…是78位海底居民当中的一个吗。”
那鲨鱼像是没有听见,依旧在地上涂抹:
我快忘了。
我快忘了。
我忘了
前天,我捕猎,一只沙丁鱼
昨天,我捕猎,一只……
不!不!
我不是鲨鱼
救救我,带我,走,走,走走走走走走
突然,它像是疯了一般,不停地在地上重复涂抹那个字。
海水被它搅浑,淤泥在漩涡中浮沉。
兴瞳的视野变得模糊,陆天似乎在他身後说着什麽,他没注意,顶着鲨鱼张开的血口游过去,伸出一只手,按在了它的头顶。
然後一切都静止了。
海底没有呼吸,可他分明听见了有谁在呼吸。
他低下头,对上两只浑浊的丶空洞的鲨鱼眼,在滑腻的鱼皮下,感受到了一个疯狂尖叫的丶呐喊的丶崩溃的人类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