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傍晚,聂红裳从医院附近的餐馆买了些清淡的粥和小菜,提着回到了景皓的病房。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轻微的滴答声。景皓正靠在床头,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看着手机,眉头微蹙,似乎在处理工作邮件。
听到开门声,他擡起头。
“感觉好点了吗?”聂红裳将饭菜放在床头柜上,声音有些干涩。
“好多了,就是肩膀还有点疼,不方便。”景皓放下手机,努力想坐直一些,聂红裳下意识地上前扶了他一把。
两人手指短暂触碰,聂红裳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避开他的目光,将餐盒一一打开。
“先吃饭吧。”
沉默地吃了几口,聂红裳放下勺子,低声说:“今天……真的谢谢你。如果不是你……”
景皓看了看她,语气平静:“换做任何人,都会这麽做。”他顿了顿,终究还是没忍住,“不过,红裳,你一个女孩子,怎麽敢就这麽轻易相信网上找的人,跟他去那种完全没开发过的沙漠?那个沙狐,一看就很不专业,甚至连基本的保障设备都没有,你当时没注意到吗?”
聂红裳的脸颊微微发热,是羞愧也是後怕,是啊,当时她被那股强烈的冲动和寻觅感蒙蔽了心智,所有的谨慎和理性都被抛到了脑後。现在冷静下来回想,那个沙狐的漏洞何止一点?言辞闪烁,车辆破旧,没有任何同行助手,对目的地的描述也含糊其辞……她一个常年做项目丶需要评估各种风险的人,竟然完全忽略了这些明显的危险信号。
“我……我当时没想那麽多。”她艰涩地承认,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塑料餐盒的边缘,“就觉得……很想去沙漠深处看看,被那些宣传秘境探险的帖子蛊惑了,脑子一热就……”
这个解释苍白无力。
景皓显然不信。
“只是看看?红裳,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会为了猎奇而冒这麽大风险的人。你今天在沙漠里的样子,不像是在观光,更像是在……寻找什麽。非常急切,甚至有点……不顾一切。”
聂红裳下意识地握紧了手。
他的观察力太敏锐了。
她垂下眼睑,盯着碗里寡淡的粥,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一个听起来更合理的借口。
“……是有点东西想找。”她干巴巴地说,“其实……是看了之前一部很火的盗墓电影,里面有个什麽失落古城的概念,就觉得特别酷……後来又在网上看到一些乱七八糟的帖子,说敦煌周边沙漠里可能有些没被发现的古代遗迹碎片什麽的,我就鬼迷心窍了,想着能不能运气好捡到点什麽……现在想想真是蠢透了,太不理智了。”
她说完,都不敢看景皓的眼睛,这个借口漏洞百出,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电影和网络流言蛊惑的丶充满不切实际幻想的傻瓜。
“就因为一部电影和一些网帖?”景皓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听不出是相信还是失望,“这确实……不太像你。”
聂红裳的脸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知道这很荒唐,也很危险。”她低声说,“以後不会了。”
景皓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点了点头:“嗯,安全第一。等我好一点,我们可以去正规的景区看看,莫高窟那些地方,同样很有历史感。”
他没有再追问。
聂红裳却坐立难安,匆匆收拾了餐盒,借口去打水,离开了病房。
靠在病房外冰冷的墙壁上,她疲惫地闭上眼。
荒谬的电影借口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又如何取信于一个理性的科研工作者?
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再依靠网络上那些来路不明丶危险重重的信息。她需要更可靠丶更专业的渠道。
忽然,一个人名闪过她的脑海。
秦研究员。
那位敦煌考古研究所的副研究员,虽然之前邮件往来中他的态度谨慎甚至有些排斥,但他是正规学术机构的人,代表着权威和安全。他提到过所里保存着一些早期探险队的未公开笔记……
绝望中,这成了她眼下唯一能抓住的丶看似靠谱的稻草。
她立刻拿出手机,点开邮箱,找到与秦研究员的邮件往来。之前的邮件措辞还是太模糊丶太个人化了,可能让对方觉得她只是个异想天开的业馀爱好者。
必须改变策略。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敲打起来。这一次,她的邮件语气变得更加正式丶诚恳,同时也更加“聪明”。
“秦研究员,您好,
冒昧再次打扰。我已抵达敦煌,但此前因采用不当方式寻求探索,遭遇了一些危险,现已深刻意识到自身行为的鲁莽和对专业规范的忽视,深感後悔。
此次经历让我更加确信,任何对历史未知领域的探索都必须建立在严谨丶科学和安全的基础上。因此,我更加希望能得到贵所的专业指导。
我深知那些早期探险笔记的学术价值和研究所需经费。在此,我愿以个人名义,向贵所捐赠一笔资金,专项用于支持对这些珍贵资料的整理丶修复与研究工作。如果您和您的团队有任何基于这些资料的丶计划内或计划外的实地考察需求,我也非常乐意提供全部的资金支持,并完全遵守贵所的一切安排与指挥,绝不擅自行动,只求能跟随学习,一睹历史的可能。
我绝非猎奇者,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迫切追寻之心。恳请您能予我一个当面请教的机会,无论最终能否参与,我都希望能为敦煌的历史考古研究尽一份绵薄之力。
盼复。
聂红裳敬上”
她附上了自己的公司职位和联系方式,以增加可信度。
发送键按下,邮件飞向未知。聂红裳的心也悬了起来。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现实丶也可能是最後的方法了。用资金换取一个接触核心资料和跟随专业队伍的机会。
回到病房,景皓已经躺下休息了。聂红裳悄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心神不宁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