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起头,望着海市被霓虹映照得不见星辰的夜空,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好啊。
既然都来了。
那便……都来吧。
她倒要看看,这场由天道一手导演丶跨越了轮回的迷局,最终,会走向何种终局。
她的道心,历经万劫不灭,难道还勘不破这区区几缕情丝?
林渡收回望向夜空的视线,眼神重新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滨江公寓的地址。
出租车平稳地行驶在返回滨江公寓的路上,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却无法照亮林渡眼中深沉的思绪,凌芸带来的冲击尚未完全平复,楼婉清母亲的电话又添上了一层新的牵挂。
她想了想,还是拨了楼婉清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楼婉清极力压抑的声音,听起来脆弱不堪:“……喂?”
“是我。你母亲很担心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能听到细微的丶试图平复的呼吸声,显然,楼婉清没料到林渡会直接打电话过来,更没料到母亲会联系林渡。
“我……我没事。”楼婉清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努力想维持平静,却适得其反,“就是有点累,可能……可能有点感冒了。让我妈担心了,不好意思,还麻烦到你……”她的借口拙劣,语气里的哽咽几乎要压制不住。
林渡没有戳穿她,平静地问:“发生了什麽事?”
“真的没事……”楼婉清下意识地否认,“就是……就是和我妹妹……吵了一架。”
果然与楼淳熙有关。
林渡眸光微冷,那天晚上走廊里的警告,看来并未让那个心思不正的妹妹彻底安分。
“她对你做了什麽?”
楼婉清似乎被这句话触动了某根紧绷的弦,压抑的情绪找到了一个细微的出口,她吸了吸鼻子,“她……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说我……说我不知廉耻,带不清不楚的人回家……说我和你……说我们……”她哽咽着,无法再继续说下去,那些来自至亲之人的丶带着恶意的揣测和侮辱,深深刺伤了她。
林渡能想象到楼淳熙会说什麽。
基于那晚窥见的丶楼淳熙对姐姐扭曲的占有欲,在酒精和嫉妒的催化下,口不择言地中伤楼婉清和她,是极有可能的。
“她的话,无需在意。无关之人,伤不了你分毫。”
“可是她是我妹妹,”楼婉清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低喊出来,“她怎麽能……怎麽能那样想我,那样说你?林渡,我……我觉得好乱,好难受……我不知道该怎麽办……我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林渡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哭泣声,没有打断,也没有立刻安慰。
她能理解楼婉清的痛苦。
现代社会的伦理观念丶家庭关系的牵绊,与她那跨越轮回的丶不容置疑的“注定”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楼婉清正站在这条鸿沟的边缘,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楼婉清,”等到那边的哭声稍微平息了一些,林渡才缓缓开口,“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万载因果,岂是区区凡俗诋毁所能斩断?你之困扰,源于认知的壁垒。打破它,方能见得真我。”
她顿了顿,语气稍稍放缓:“至于楼淳熙,她心术不正,执念已深。远离她,是对你自身的保护。若她再敢骚扰你,告诉我。”
电话那头的楼婉清似乎因她的话而怔住了,抽泣声渐渐停止,只剩下细微的呼吸声。
“……告诉你,然後呢?”她轻声问,带着一丝茫然。
“然後,我自有办法,让她永远闭上嘴。”
“你要做什麽?林渡,你别乱来!她毕竟是我妹妹!”
“我自有分寸。不会伤她性命。”
“那我……我该怎麽办?”楼婉清无助地问,此刻的她,像一个在暴风雨中迷失了方向的小舟,本能地想要抓住最近的浮木。
“休息。”林渡言简意赅,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话锋自然地一转,“你何时回海市?”
楼婉清迟疑着回答:“我……我还没想好。可能……再过几天?我想等心情平复一些……”
“嗯。”林渡没有催促,淡淡道,“海市这边,《墟》的後期和宣传事宜渐多,崔靖或许需要你。若有急事,可随时联系我。”
她没有说“我想见你”或“你需要我”之类的话,将返回海市与工作联系起来,并再次强调“随时联系”,既给了楼婉清空间,也明确了她可提供支持的姿态。
“……好。我会尽快调整好的。”
“嗯。”林渡应了一声,“照顾好自己。”
通话结束。
林渡放下手机,眼神幽深。
楼家姐妹的冲突,是她预料之中的变数,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麽快,这麽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