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赤练金蛇般的闪电划破天际,霎时间狂风大作,劲道大似要将人马掀翻了去。暴雨倾盆而至,劈头盖脸地浇下来,药车上的油布被砸得砰砰作响,林媚珠的声音穿透雨帘,铿锵有力:“我起先以为贼人没在兵器上涂抹毒药是因为仓促行动,但如果是因为他们没有可用的药草了呢?”
“再有今日混战,伏波寨出其不意袭击,金虎寨的人很有可能会有伤亡,如果我的猜想是对的,他们一定会亟需伤药!”
被这几句话一点,其馀人背後都禁不住生出薄薄一层鸡皮疙瘩,那此时他们在外行走,岂不是待宰的羔羊?
林媚珠伸手抹去脸上水珠,不再去看脸露错愕的张伯盛,道:“亏本买卖我们不会做,上赶着送死的事,惠生堂也恕不奉陪!”说罢不再废话,招呼着惠生堂的人,急急往後撤。
其馀二位药商一看,心中又怕又急,忙不叠下令跟着那位多疑的女子撤退。
张伯盛被林媚珠堵得哑口无言,他竟不知这女子心细如发,竟能由几个看似毫无相关的迹象推断出一连串的因果。如果她的推断为真,此时他们的处境极其危险,退回驿舍,不管是固守还是抵御,继而等待援兵,都比现下的境遇稳妥得多。
“东家,我们现在是……?”
雨大得让人睁不开眼,回春堂的夥计眼见车队回撤,揩着脸上雨水上前询问。
张伯盛知道林媚珠所言有理,但脸上仍有些挂不住,何况她还骂他蠢物!
恰逢此时有道女声从雨幕後传来,声音不复先前生硬,而是缓和了态度道:“张掌柜,此时我们更应齐心协力,人越多越有胜算。”
张伯盛轻“嗯”了声,借驴下坡道:“此言在理,先回……”
话音未落,他身後嵯峨怪石忽然活了起来,化作数道赭色身影一跃而起,二话不说拿起刀斧就是一顿乱砍,张伯盛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从中劈做了两半!
林媚珠听闻身後惊叫声大作,心中暗道不好,回身一看果真看见队首已乱作一团,林媚珠观察到那些劫匪人数并不多,只五六个人,大喊道:“稳住队形!便抵御边退!”
可回春堂的人开了个坏头,见东家被斩杀,自乱阵脚,非但没有第一时间拿起兵器抵抗,反而争先恐後推搡着往外逃离,将中段不少人硬生生挤下了山崖。而队伍中段的人反应过来後也汹涌着往来路溃散,转瞬间人仰马翻,血光冲天。
亲眼目睹方才还与自己讲话交谈的人就这样丢了性命,林媚珠感觉拍打在脸上的雨水都是冰的,深深打了一个冷战,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爬上车辕高叫道:“往山林跑,找掩护!藏起来!”
与此同时,道路两侧传来奔腾的马蹄声,那领头的马贼见那车辕之上有人发号施令组织撤退,眸光紧缩,伸手摸向身後弓弦。
林媚珠被人猛地一扯,那枚弓矢堪堪擦着她鬓边发丝而过,巧娘紧握着林媚珠的手,浑身都在发抖,林媚珠惊魂未定,同身侧几人对了个眼神,齐齐疾步朝林间跑去。
雨点密集,打在阔叶上像急骤鼓点,天地间只剩一片喧嚣水响。茂林深深,衆人很快失散。
嘈杂的雨点中传来凌厉破空之声,有好几次,那些染血大刀已贴近林媚珠的脸颊丶颈侧,却又不知为何在更进一步时全都轰然倒下。
但追兵的速度显然比她想象得还要快上许多,她能听到身後脚步声逐渐变得密集,那纷杂的踢踏声,犹如催命的符咒,催促着她跑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林媚珠感觉牛头马面在朝她招手。
那嘈杂的喧嚣声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耳膜,那些打斗声丶叫骂声丶惨叫声都像从水底深处传来,闷闷地发着回音,只有一道迅疾的马蹄声逐渐变得明了,在某个瞬间跃出水面,在她耳边炸响。
林媚珠擡脸,看到一匹黑马以极快的速度向她奔袭而来,雨点与疾风灌入她的眼,她压根没看清来人是谁,但她看到了他倾身朝她递出的手。
林媚珠想也不想,在黑马即将经过之时用力一蹬地面,双手胡乱抓上他的臂膀。
下一刻,她的腰腹被一条有力的臂膀揽住,那人反手握实她的肩头,稳稳一捞一提,轻轻松松将她轻放于马鞍侧方。
与此同时,一枚弓矢轻轻擦着他的手背而过,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林媚珠胸口被那硬如铁铸撞得生疼,又因跑得太猛此时急需换气,此时一呼一吸牵扯着肺腑,竟痛出了泪花。
那人似乎也察觉了,见林媚珠紧捂着心口,竟想上手帮她顺气。
正踌躇间,林媚珠忽地擡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扯下他的蒙脸面巾。
待看清马上之人面容,林媚珠气血翻涌,感觉胸口更疼了,不禁骂道:“你个混球言而无信!”
沈长风见身份败露,干脆光明正大环紧她的腰,将她搂入怀里,很不要脸地说:“我是说过会离开,但也没说过你遇到危险时我不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