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肆包间内,白蒙亨放下筷子,抹抹嘴,“武将们焦头烂额,我们?干着急也没用,得过且过吧。”
李适美笑着应是,“忠臣丧命,成全气节。外患闹到现在,京城逃了不少人。天塌了上头还有人顶,咱们茍着便是。”
越国已太平了百年有馀,好日子过久了,没有人想到会有这样江河日下的一天。
“关起门来说自己话,现今这官是真不好当。升得越快,死得也越快。要老夫看来,三镇去岁也曾割过,李刚固执己见,这下可好。”
白蒙亨努努嘴,点到为止。
李适美明白他的意思,判道:“典型的武将罢了。”
白蒙亨嗤道:“那些武夫只会打打杀杀,哪里懂朝堂里的弯弯绕绕。昔日蔡家那一门子气焰嚣张,连少宰你也不放在眼里,如今贬去军中,可不是什麽好事。”
李适美摆手,“哪里哪里。照你所说,倒像是我做了些什麽似的。”
白蒙亨哼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李适美笑道:“依我所见,宁可得罪贵人,也不得罪庶民。”
白蒙亨:“此话怎讲?”
李适美:“贵人政务应酬繁多,精力珍贵,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大象被蚂蚁咬了一口,未必会放在心上。”
白蒙亨抚掌对答:“是极是极。庶民有得是功夫追着不放。若能以钱平事也就罢了,怕的是较起真来,未必能讨到好处。”
两人对视而笑,继而谈论起朝堂中旁的事情。
权柄于话语间更叠循转。
秋七月,蔡氏父子再次接连遭贬。
越国与靺鞨于多地交战,均为败绩。
消息传至南京应天府,夏折薇夜不能寐。
国难当头,对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家,学识丶武艺一概没有,纵想报国,有心无力。
能够在乱世保全自顾,已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小镇里的米粮价格相对东京便宜许多,在来南京的路上,他们沿途收购买了不少,以备急时之需。
夏折薇问崔皓:“阿皓,我们要再继续南下吗?”
谢远只在崔皓那里大嘴巴不假,可皇城司毕竟乃皇帝耳目,书信会留有痕迹,自他们离开了东京,彼此间便断了联系。
故而于崔皓而言,现今所知的消息也相当有限,无法给出明确的决断。
不过他有一点可以肯定,“南京距东京较近,虽不如西京那般以山河为守,可终归有东京撑在前面。进可回,退可离。睡吧。”
窝进崔皓怀里,夏折薇重新闭上眼睛,祈愿山河无恙,重返太平,“那就再看看。”
八月,宗翰犯河北真定,越国夜袭靺鞨得胜,隔日再战,越师溃败,兵亡数万人。
多地民衆皆渡河南奔,州县皆空。
靺鞨乘胜攻太原。
越国不得已派人议和,许以三镇赋税,又效仿完颜鸿雁之例,悄以蜡书勾结前契丹降将,却被靺鞨人所得。
是月,福州军乱,杀其知州事。
九月,靺鞨攻陷太原,守城数官将皆殉城。
越皇赵昭移蔡禅恪至军中,并寻来其弟蔡禅忱等人,皆赐死。
是月,李刚被连罢数次,西安州陷。
冬十月,李刚再次被贬,汾州丶麟州丶泽州接连陷落。
诸事不顺之下,赵昭重用先前蔡星丶王甫所推荐的大臣,再次向靺鞨求和。
使者自靺鞨返朝,言须越国皇帝赵昭亲至靺鞨议和,又言必须割地以偿,否则必定进兵直取东京。
十一月,京师西丶北,流民遍野。
靺鞨步步紧逼,越师节节败退。靺鞨渡河,西京留守弃城遁逃,京师戒严。
赵去非临危受命,掌安国军军权。
天寒地冻,北风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