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到尹以理的回答,秦莳说不清内心此时的感受是遗憾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
这麽晚,王岚的主治医生打来了,不知怎麽,看到这个名字,秦莳内心突然响了警报,一丝不好的预感在接通之前冲上大脑。
果然,刚接通,电话里的火烧眉毛的声音就传来,两人都听见了。
“秦莳小姐,你妈突发急性心衰需要马上安排手术,你快来医院签字!”
对方说完就挂了,秦莳忘了挂断了,内心像是有根弦崩断,还攥着手机愣在原地,医生的话还在耳边飘。
此时全身上下有些麻,脚步很虚浮,转身时呼吸声也很飘,但声音上却表现得非常平静。
“尹总,我得走了,我要去给我妈签字。”
这件事的突然性超出了所有人的承受能力,尹以理看到秦莳这样,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却没有秦莳平静。
“冷静点秦莳,冷静点,我送你。”
签了字後,手术室的大门关上,秦莳轻轻趴在门上,双目无神,面对封闭的大门总想看到些什麽,脑子放空,嘴唇微张,还处于神游状态。
她坐下来,眼里一滴泪都没有,甚至内心都没有痛苦的震撼。
她把每天设想的几种结果全部过了一遍,很多结果浮光掠影般闪过,只有一个最坏的结果像玻璃碎片狠狠扎在她的心脏。
秦莳总是会在这种有征兆的事情来时异常平静,内心似乎已坦然接受任何结果,因为已经预想过无数次。
就像老年痴呆的爷爷,他去世那天半夜,秦莳睡得反常的熟,早上8点被妈妈叫醒去殡仪馆,她没有一丝伤心,因为她早就猜到,她甚至非常抗拒,认为会耽误下午学校的文综训练;
就像高考考完数学停笔,她就知道会考差,因为和平时练得不一样,时间分配完全错了,後来考完後,她果然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平静到妈妈甚至责怪她的不努力。
就像今天的母亲,从确诊那天,秦莳就知道,肾源是不可能的,死亡是随时会来的。
正想着,医生推门出来,对秦莳说,王岚暂时脱离了生命安全,但处于昏迷状态,要送到重症监护室。
听到这话,秦莳仿佛从惊险的环境中脱离出来,犹如垂死在陆地的鱼儿被重新扔回海里,濒危之中重获生机,松气却又後怕。
一滴泪从眼角滑过,伴随着她情不自禁握着医生手挤出的笑容。
“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90度鞠躬,几乎快要靠在医生怀里。
骗你们的,其实爷爷火化前一天晚上,明明要5点早起,秦莳却几乎凌晨才睡,她想着偷偷给她攒学费的爷爷,她抽泣的快要晕过去。
其实高考出成绩後她就哭了,从夏哭到冬,从新生哭到毕业季,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其实现在,听到母亲有生存的可能时,秦莳一个人在空荡的手术室门前,无声流着泪,泪如雨下,仿佛对母亲的一切怨恨,对高昂手术费的一切苦恼,全部在此时烟消云散。
秦莳总是在大事面前表现得很理性,其实只是因为,她的感性具有滞後性。
她控制不住的抽泣着,几乎快要呼吸不畅,埋着头。
面前,一张纸巾递了过来。
秦莳此时坐着,擡头,装完全花了,鼻涕也没擦。
而尹以理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西装革履,示意她拿纸,然後开口。
“我刚刚帮你付钱,还存了20万。”
一个崩溃,一个冷静,一个衣衫不整,一个体面。
秦莳还抖动着肩膀,强制让自己呼吸顺畅,冷静下来。
尹以理把钱说的这麽具体,秦莳知道是什麽意思,还哭着。
“尹总,我给您……给您打个欠条。”
尹以理说话的声音很冷,更突然,没有温度,就像冰冷的监护仪,他没回答这句话。
“秦莳,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