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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6 章(第1页)

第106章

梁清婉生就一身傲骨艳骨,容色倾国,位份尊崇。上有太後姑母垂爱荫庇,自豆蔻年华便认定,这世间唯有九重宫阙之上的真龙天子,方堪匹配她无双的容色与煊赫门庭。

此念本无差池,奈何她所遇竟是“假龙”。那龙椅上的人,性情阴鸷多疑,心中更藏着位娇怯怯的青梅。他又是个半路被推上的皇子,文不成武不就,终日里只知莺声燕语,半分正事不沾,活脱脱便是她那不成器的二哥再世。

然则,帝王仅此一人。她只得咽下满心不甘,强忍着委屈,做了这看似尊贵的贵妃,终究屈居人下。好容易熬死了先皇後,未料又冒出来个乡野出身的谢令仪。她憋足了劲欲与这新後一较高下,对方却似一尊泥菩萨,任她软硬兼施,始终波澜不惊,倒叫她一拳打在棉花上。

深宫寂寥,白日里她便瞧着那些低阶嫔妃如雀鸟般在她跟前争奇斗艳丶掐尖要强,权作消遣。漫漫长夜,帝王厌她妖娆过甚,鲜少踏足。她便睁着一双空洞的美目,直熬到东方既白。有时寂寞噬心,她也痴想,若有个粉团儿似的孩儿承欢膝下,日子或可打发。可姑母严厉告诫:旁人的骨肉,终究养不亲,须得自己腹中所出,方是依靠。

彼时的梁清婉,只当这是亲姑侄间的肺腑箴言。直至真相如淬毒的利刃刺破心防,她才惊觉,姑母那声叹息——这话原是浸透了血的彻骨之寒。一如当今天子,纵是踩着养母尸骨登临绝顶,亦对其冷漠如霜。

宫中子嗣稀薄,她又最是争强好胜。一碗碗苦涩刺喉的坐胎药灌下去,腹中依旧空空如也。呕得五脏六腑都似要翻转,胆汁逆流,她也生生咽下。她不能输!好在母家殷切,四处搜罗奇方,倒也不曾催促。

此刻,梁清婉纤指轻抚鬓边那支赤金点翠衔珠凤簪,将酒液徐徐注入段怀临手边的琉璃盏,声音褪去了往日的矫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还请君上……满饮此杯。”

御案後,这位落魄天子已是醉眼乜斜,神思恍惚。他颤巍巍伸出手,酒杯没接稳,指尖却歪斜着拂过她冰冷的凤簪,眉头紧蹙,口齿不清地嘟囔:“凤簪……僭越……阿宁知晓了,会丶会不高兴……”说着,竟伸手欲拔。

梁清婉侧身轻易避开,精心描画的胭脂下,眼尾已是一片赤红,她声音陡然拔高,神色凌厉:“君上也觉得……臣妾不配吗?!”

段怀临醉得厉害,梁清婉的话语如同隔了重重水波,晃晃悠悠撞入他混沌的脑海。他瘫在龙椅上,眼前光怪陆离:一会儿是阿宁在纱帐後垂泪的楚楚之态,一会儿是颜妃的巧笑倩兮,一会儿又是大小陆妃那并蒂莲般绝色容颜……做皇帝,真好啊!他苦熬半生,大权虽已旁落,可这满宫娇娥为他拈酸呷醋丶争风斗艳的“福气”,总归是他应得的报偿。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仿佛驱赶恼人的蚊蝇,早已不知今夕何夕,只如往日般板起面孔训斥:“你是贵妃……当谨守……妾妃之德……”

“妾?”

梁清婉缓缓重复着这个字,仿佛第一次认清它的重量。一声冷笑自唇边逸出,伴随着滚烫的泪珠簌簌而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君上!您让您的亲妹妹……做您的妾!您又好到哪里去?!”

此言不啻九天惊雷,在段怀临混沌的脑中轰然炸响!他猛地从瘫软中惊醒,浑浊的眼珠瞬间瞪得溜圆,布满血丝,死死盯着眼前状若癫狂的女子。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她,嘴唇哆嗦了半晌,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扭曲丶却因气力衰竭而显得虚浮飘忽的厉喝:

“住口!孤是段氏血脉!孤是天子!真龙天子!”

那声“住口”像一块破败的棉絮,在空旷死寂的殿宇中徒劳地飘荡了几下,便消散无踪,只留下更令人窒息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梁清婉的心口,也压在段怀临那被酒色掏空的残躯上。

梁清婉脸上泪痕未干,眼底已是一片燃烧殆尽的灰烬。她看着段怀临那张因恐惧和暴怒而扭曲变形的脸,昔日那点残存的丶因身份而生的敬畏,连同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梦,都在这一刻彻底灰飞烟灭。

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喑哑,如同鬼魅夜哭,在殿内幽幽回荡。她一步步後退,赤红的裙裾拖曳过冰冷的地面,像蜿蜒的血痕。“君上怕了?怕这肮脏的丶见不得光的真相?怕市井流言?怕史官那支如椽巨笔?怕後世唾骂你罔顾人伦,禽兽不如?!”

段怀临被她眼中刺骨的疯意骇得浑身冰凉,酒意瞬间化作冷汗涔涔而下。他想站起来,想扑过去捂住她的嘴,想唤侍卫进来将这个疯妇拖下去。可四肢百骸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块,软绵绵地瘫在龙椅上,只有嘴唇在无意义地翕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丶破风箱般的气音。

“你……妖妇……胡言乱语……”他徒劳地挣扎,色厉内荏。

梁清婉猛地顿住脚步,擡手,狠狠拔下了那支象征着无上尊荣丶此刻却如烙铁般灼痛她神魂的赤金点翠凤簪!三千青丝如瀑般倾泻而下,衬得她脸色惨白如纸,唯有一双眼睛亮得骇人。她将那凤簪狠狠掷于地上,金玉相击,发出刺耳的脆响,珠翠迸裂四散。

“姑母误我!梁氏误我!”她厉声尖叫,每一个字都淬着血泪,“你我血脉相连,姑母却生生将亲侄女推入这万劫不复的火坑!让我以‘贵妃’之名,行‘禁脔’之实!让我日日夜夜对着自己的亲兄长……承欢献媚!让我……让我为了一个永远不可能存在的孽种……喝尽那穿肠毒药!”

她总算醒悟过来,那日日灌下的苦汁,究竟是求子的良方,还是绝嗣的毒鸩?何其可笑!这惊天秘闻,全族皆知,独瞒她一人。让她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在这吃人的深宫里,一日日守着虚妄的念想,寂寞地枯萎凋零!

段怀临如遭雷亟,瞳孔骤然缩紧,浑浊的眼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梁清婉那张因极致痛苦而扭曲的脸。一些尘封的丶模糊的丶被刻意遗忘的碎片在脑中翻腾——太後意味深长的眼神,瞥见梁贵妃求子汤药时欲言又止的怜悯…一个可怕的丶令人作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不……不可能……”他失神地喃喃,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甚至压过了愤怒。

“孤是先皇血脉…真龙天子……”

他徒劳地重复着,仿佛说得多了,他就真的是皇室血脉。

梁清婉看着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忽然觉得无比讽刺,又无比悲凉。她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角落那盏摇曳的丶用来照亮美人图的巨大青铜仙鹤宫灯上。

一抹决绝到近乎妖异的笑容,在她惨白的唇边缓缓绽开,美得惊心动魄,也绝望得令人心胆俱裂。

“好,好一个‘不可能’……”她轻声呢喃,仿佛情人间的絮语,脚步却异常坚定地丶一步步走向那盏宫灯。素白的手伸出,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平静,猛地掀翻了沉重的灯座!

“哗啦——!”

滚烫的灯油泼溅而出,瞬间浸透了华贵的波斯地毯。跳跃的火焰如同贪婪的恶魔之舌,倏地舔舐上那浸透了油脂的织物!

“你干什麽?!疯子!快来人!救驾!救……”段怀临的尖叫被浓烟呛住,他惊恐地看着那火苗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舔舐上垂落的纱幔丶精美的屏风……明亮的火光映照着梁清婉绝美而平静的脸庞,她站在迅速扩大的火圈中心,像一只终于挣脱金笼丶引颈向火而生的凤凰。

“古有凤凰,涅盘于火,”她张开双臂,赤红如血的广袖在灼热气浪中烈烈翻飞,声音穿透木料爆裂的噼啪声与段怀临杀猪般的惨嚎,清晰地响彻这即将化为灰烬的殿宇,“世人都道我是真凤临凡,合该母仪天下,位正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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