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谈及骆茈这次找上季沐子的目的之一,竟是其表妹骆姝悦看上了季霖兮时,唐媛忍不住发出唏嘘。
“霖老大不愧是霖老大。”
唐媛的语气满满皆是赞叹。
“就算不搞商业联姻,像骆家这样的豪门,一般也会有点介意找个从事戏曲行当的女婿吧,果然只要脸足够好看就可破一切。”
毕竟招女婿和找儿媳标准向来不同,背後是根深蒂固的社会观念,会区别定义男性和女性的成功标准。
正因如此,女明星嫁入豪门的例子屡见不鲜,而成功入赘的男明星却凤毛麟角。
坐在副驾驶的贺云升闻言,则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如果他不是阿羡的小舅子,你再让他试试?”
贺云升泼这盆冷水自然掺杂着几分醋意。
即便唐媛如今只是不带任何邪念地欣赏那张所谓神颜,他也见不得自家小妮子对这位昔日心仪对象表现出花痴的模样。
况且据他所知,骆卓丞虽然基本不限制宝贝女儿追星,但更多是为了让骆姝悦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广开眼界”,“增长见识”。
认为只有“吃过见过”,日後到了正式给他挑选女婿的时候才能返璞归真,不至于被外面那些空有皮囊的小偶像小明星用几句甜言蜜语轻易哄走,骗财骗色。
可以说若没有沈羡之这层关系,别说骆卓丞和骆茈,怕是就连骆姝悦本人,都不太可能在季霖兮身上寄托什麽进一步发展的情愫。
其实贺云升不过是想和唐媛逗两句而已。
小妮子心里门儿清,平时给他点醋吃并不会真叫二人産生隔阂,至多换来些他在床笫之间的“报复”,而她也喜欢他那样,所以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不料这次不待唐媛替她的“crush”声辨,竟是季沐子先开了口,微啓樱唇,声音带着丝刻意为之的漫不经心。
“要靠给京圈大佬当小舅子才能谈成豪门小姐,那季霖兮可完蛋了,他那神仙姐姐不也有些豪门背景吗,我要是追不回人,他就等着和我一起被退货吧。”
这话就让唐媛一时想不到该如何接,只能发出一个尴尬的单音:“呃……”
在唐媛的印象里,被分手的一个半月以来,这还是季沐子第一次不再对追回沈羡之一事表现得笃定。
尽管她的语气和措辞都像是在开玩笑,但坐在她身旁的唐媛看得清清楚楚,她那双总是亮闪闪的漂亮眼睛里,此刻蒙着厚厚一层阴霾,晦暗得一塌糊涂。
毫无疑问,这是她即便止住了眼泪,却仍然很难过的意思。
与方才骆茈和关峻桓说了什麽做了什麽无关,她难过的根源,自始至终都只是沈羡之。
于是回程的路上,车内一片寂静。
阳光照射入车窗,在三人身上投下沉默的光影,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空调送风的细微声响,在封闭的空间里流淌。
直到加长库里南驶入小区正门,季沐子才面无表情地擡了下依旧泛红的嫩薄眼皮。
透粉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一点,解锁,然後将最新收到的一条微信好友申请递到副驾驶位置的贺云升眼前。
“应该是导演给她推了我的联系方式。”季沐子的声音没什麽起伏,“骆茈想加我微信,我要同意吗?”
贺云升在帝京商界叱咤十几年,远超常人的敏锐直觉告诉他,季沐子此番生出的心结绝非轻易就能解开。
便声线沉沉地“嗯”了一声,心里盘算着可以背地里再和关峻桓通个气,若能借骆茈之口,帮季沐子稍稍转移下注意力,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傍晚时分,吃过晚饭的季沐子牵着旺财,正和唐媛一起在小区的花园里遛狗,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骆茈发来的消息,内容为数页手写笔记的照片。
骆茈留言说,这是家中保姆收拾房间时恰好翻到的,她就读京影时期的表演课笔记,她觉得前面的基础部分或许对季沐子有帮助,便让保姆拍了发过来。
季沐子点开图片,白皙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缓缓滑动,秉承着开卷有益的学习态度一页页浏览。
她看得很慢,力求将每一个字都映入眼帘,可奇怪的是这些字仿佛都只浮在了视网膜上,根本无法沉入脑海。
结果就是她从头到尾地翻完,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没走心,再想重看,思绪已经乱糟糟地搅成了一团浆糊,完全无法集中。
最终她只能疏离又敷衍地回复了一个简短的“谢谢”,伴随着屏幕暗下,她有些失焦的瞳孔映显其上,道不尽的落拓萧索。
其实季沐子也说不清自己是怎麽了,但就是觉得有种没来由的消沉感,如同这渐浓的夜色般将她包裹。
有那麽几个瞬间,她确实萌生出了自己也未必能像之前那麽天时地利人和,再次将沈羡之追回来的念头。
毕竟是第一次谈恋爱的女孩子,她已经很努力地坚强了一个半月,这会儿情绪积累到临界点,会觉得撑不住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而季沐子所不知的是,其实为了能让她安心一些,贺云升已经向她隐瞒起了一部分事实。
将两个女孩儿送回家後,贺云升在路边抽了支烟,生怕骆茈手快再发去什麽不该说的,略微凝神思索,便立刻拨通了关峻桓的电话。
贺家和关家,分别稳坐帝京及馀杭的豪门首席,贺云升与这位未来的关家掌舵人关峻桓,自然也有几分交情。
虽然没到知晓他老婆曾对沈羡之暗藏情愫的程度,但彼此对对方的能力人品确有几分惺惺相惜,平日里遇事打个招呼,互相行个方便的情面总有。
电话接通,贺云升没有卖关子,直言季沐子就是沈羡之的命,至于他现在为什麽不要命了,无非是纯字面的意思,他打心里就不想活了。
听筒那端沉默了片刻,关峻桓想必也避开了骆茈,因此同样没对贺云升遮掩,沉声道:“那件事之後,他是怎麽熬过这几年的,我大概知道。”
这倒并非关峻桓一个大男人,如那些闲来无事便喜好聚在一起讨论家长里短的妇人一般,专为茶馀饭後的谈资去探人伤疤。
只是沈羡之毕竟曾是他的情敌,彼时他尚未完全确定骆茈的心意,对沈羡之怀抱着复杂情绪,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一方面深恐沈羡之的惨烈遭遇,反倒会激起骆茈的怜爱之心,再令选择他本就疑似“退而求其次”的骆茈旧情复燃,追回沈羡之身边。
要知道那时的沈羡之还没有重新积累起资本,双腿又落了严重的残疾,曾经围绕在他身边,贪慕其身家权势的贵女名媛早已作鸟兽散。
关峻桓换位思考,觉得这时若有个美好如骆茈的姑娘愿意去到他身边,坦言过往三年的慕恋,他一定会溃败如山倒,只恨没能早点勘破这份情愫。
可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沈羡之真有什麽好歹。
沈羡之究竟是怎样的人,骆茈到底有没有识人不清,他暗恋了骆茈七年,眼红了沈羡之三年,比任何人都看得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