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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屋漏见天光(第1页)

林昭然蹲在槐叶前,指腹碾过炭灰,那灰还带着余温,像碾过一捧将熄未熄的火种,细微的颗粒在皮肤上刮出沙沙的响,仿佛有火星在指缝间噼啪轻爆。

夜风从破庙的檐角漏进来,带着秋露的湿气,拂过她裸露的手腕,激起一层薄栗。

更鼓声已过三更,程知微的马蹄声早被巷口的雾吞没,但他方才说的“禁妄言令”四个字,却像铜铃悬在耳道深处,嗡嗡不绝——礼部要禁的不只是唱本、星图,连医馆传方、丧家抄经、绣娘织谱,都要算成“非典之学”。

她想起白日里阿阮指尖轻抚星图地砖时说的话:“看不见的人,耳朵最会记路。”若这令一下,那些靠耳朵辨阶、靠指尖识纹的人,都将被封进黑箱里,连呼吸都得噤声。

“昭然兄?”盲童的歌声渐歇,一个小小身影摸索着靠近,手指勾住她的衣摆,像幼猫攀住枝条。

那手温软,掌心却已有细茧,是常年摸线、捻针磨出的印痕。

林昭然握住那只小手,茧子蹭过孩子指节,触感粗粝又温热,像摸到一截新生的藤蔓。

她忽然想起老周在狱中说的那句:“炭粉遇火则燃,遇水则墨,遇土则藏。”——禁令是水,可水只能淹,淹不住人心要冒的泡。

她抬眼望向后堂,柳明漪的绣绷还挂在梁上,月光透过破窗斜斜切进来,像一柄冷银的刀,割开黑暗。

绷上未完成的并蒂莲投下蛛网似的影子,在风中微微颤动,仿佛随时会挣脱丝线,飞入夜空。

“去把柳娘子请来。”她对小娃轻声道,声音低得像风吹过草尖。

后堂很快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柳明漪裹着件青布衫,间还别着未收的银簪,针脚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粒不肯睡去的星子。

“可是要改寿衣的花样?”

“不是改花样,是要借花样做文章。”林昭然拉她在草席上坐下,草席粗糙,摩擦着裙裾,出沙沙的轻响,“礼部要禁‘非典之学’,我们便说他们禁错了——绣娘的祖传图谱,怎么能算‘非典’?柳娘子,你去联络金陵城三十家绣坊,让她们联名上书,说‘女红正典未明,祖传纹样被误作异文’,求官府‘勘定正统’。”

柳明漪的银簪晃了晃,眼底浮起笑意,像月光落入深潭:“您是要他们来查?查得越细,咱们的东西越得刻进官谱里。”

“正是。”林昭然指节叩了叩草席,声音沉实,“他们要立规矩,我们便请他们来定——定下的规矩,便是铁律。”

柳明漪起身时,间银簪碰响了绣绷,绷上的并蒂莲在风中轻颤,丝线交叠的影子在墙上晃动,像一场无声的私语。

林昭然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帘后,又喊住正收拾星图地砖的程知微:“你明日去工部找周女史,把‘触读谱’和‘灰墨方’夹进《女红正典》修订草案里。记得在附录加一句‘据《西域图志》残卷,汉代已有盲文织锦’。”

程知微的笔袋在腰间叮当作响,玉坠与铜环相击,出清越的脆响。

“可《西域图志》残卷……”

“我知道是你抄的。”林昭然从袖中摸出半块炭,在砖上画了道古拙的纹路,炭粉簌簌落下,像灰蝶振翅,“世家最认‘古制’二字,他们若说这是伪,便是在打自己‘尊古’的脸。”

程知微低头盯着那道砖纹,喉结动了动,仿佛吞下了一块灼热的炭。

他将笔袋系紧,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供桌上的残香忽明忽暗,一缕青烟歪斜着,像在挣扎。

三日后的早朝,沈砚之在值房翻到那叠绣娘的联名书时,砚台里的墨汁正泛着冷光,像凝结的夜。

孙奉捧着茶盏立在廊下,看自家大人的眉峰微微一蹙,又舒展成极淡的弧度——这是要“勘定”的意思。

礼部的议典堂里,檀香熏得人头脑沉,香烟袅袅盘旋,像缠绕的旧梦。

主司大人拍着案几:“盲文织锦?从未听过!分明是妖异之术,该删!”

沈砚之的指尖在《女红正典》草案上停住,停在“触读谱”三个字前,纸面微糙,墨迹沉实。

他抬眼看向堂中悬着的寿衣——正是那日从绣坊抄来的,星图用金线绣在衬里,针脚细密如星轨,在香雾中隐隐亮。

“孙奉。”他唤了一声,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沉香,“去将库房里的三万件同类绣品账册取来。”

孙奉应了,转身时瞥见大人袖角露出半截绢帕,正是前日在御花园拾到的——林昭然遗落的,帕角绣着株石竹,边上用炭笔写了句“屋漏见天光”。

账册摞上案时,主司大人的额头渗出细汗:“三万件……这、这成何体统!”

“体统?”沈砚之翻开《先秦礼器图录》,指腹划过其中一页,纸面出细微的摩擦声,“《考工记》载‘百工之事,皆圣人之作也’,若先秦无此制,谁能断言?”他合上图录,声音像冰棱敲在玉案上,“凡有古制可溯者,暂列附录,三年后议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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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外的风掀起窗纸,漏进一线天光,正落在寿衣的星图上,金线骤然亮起,仿佛星群苏醒。

孙奉望着那片光,忽然想起前日在秦淮河畔听到的盲女弹唱:“星落狱墙根,墨染寿衣纹……”

林昭然是在第五日午后得知消息的。

程知微掀帘进来时,衣襟还沾着工部的朱印,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剑:“附录暂存!礼部批了!”

她正替阿阮整理盲童们新织的“触读谱”,线团在膝头滚了滚,靛蓝的丝线缠绕在指间,触感柔韧,像活的藤蔓。

指尖抚过绣线上凸起的“礼”字,又摸到“仁”,再摸到“学”——这些字曾经藏在寿衣里、狱墙上、茶肆的唱调里,如今终于被刻进了官修的典册。

“阿阮。”她转头唤那个盲女,“明日带孩子们去染坊,选最牢的靛蓝。”

阿阮的手在空气中顿了顿,忽然笑出声,像春风吹开了结霜的窗:“要染新的‘触读谱’?”

林昭然望着窗外掠过的纸鸢,鸢尾拖着的丝线在天空划出细细的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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