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儿对韶康这般反应不甚理解,微皱了皱眉:“你知道我会来?”
韶康如酒後初醒,转过身来,背後是点点荧光:“我希望你会来。”
“为何?”
韶康道:“这就意味着,小圆真的是去追寻自由去了。”
乐儿不是很想看见韶康这副欣喜模样,扭了扭脖子:“关小圆何事?骗天骗地的本事没有消退,现在你还学会自欺欺人了?”
韶康却自嘲地摇了摇头:“其实最後那几天,我看出来了。小圆还能活,她只是想借假死出宫去,不想再被我困在这儿了。几年意志消沉之人突然又有了出宫离去的想法,让我不得不联想到旧人到访。”
“这三年来我也努力过了,若是仍留她在身边,都不用等到下一个三年,她真的会在斟鄩宫中香消玉殒。与其这样,不如现在成全了她。”
“够了。我不是来听你讲情爱故事的。怪恶心。”
乐儿冷了脸,望着身後的火光越来越亮,对韶康道:“现在给你两条路,要麽堂堂正正与我打一场,然後我把你杀了。要麽,你出去和巫彭打,赚个死得其所。”
韶康微微一笑:“好歹认识这麽多年,上来就喊打喊杀,这般不念旧情麽?也不学学你哥。”
乐儿右手暗自握紧了拳:“你是说,让我学学我那个心软屡次放过你,最後被你一刀杀死的好哥哥?”
韶康木着脸,看着乐儿似乎仍在辨明话里的真僞:“雵……少主他……死了?”
乐儿眼中只剩冰冷的杀意。
韶康难以置信地摇头:“不……我很确定那一刀并不会致命!我有心要放他走的!”
“那你就没有想过巫彭会在刀上下毒吗?这麽多年,巫彭前前後後拉拢你这麽多次,多少次你面对他的时候,看着他如此费心与你交涉,而你对此事也没有丝毫怀疑过吗?一旦查出来你当初违抗他的命令放过少主,他能对你这样?”
“下……下毒……”
乐儿越说越激动:“你以为,以你那拙劣的伎俩,真能够在巫彭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你以为,我哥真的如此侥幸,倒下後没有被巫彭补上一刀?你以为,自己的那点小聪明终于想到了一个两全的办法,于是暗自庆幸,甚至可以心安理得地撒着虞城人的血,铺就出一条血路助你登上这共主之位吗?”
“韶康,要麽说你自欺欺人呢?就这样,你还妄想着我会帮小圆潜逃出宫,再帮她治好巫彭下的祙魔吗?”
韶康一厢情愿地摇着头,不自觉後退了几步:“你只是在吓唬我,你只是不想在我面前承认小圆被你救出去了!若是少主真的死了,以你的性格绝不会隐忍三年,你早就提着刀砍下我的头拿去祭奠虞城上万亡魂了!”
乐儿似是听到了什麽滑稽荒唐之语,一时竟想不出为何有人能够这样,靠笃定自己的想象来回避自己的过错。
“你以为是为什麽?不信我会突然转了性子,不信我不会提着刀立刻砍了你的头?你的命值多少钱?不过是你如今身处的地位保住了你的命,要不然,你连城外村人的性命都不值!”
“我不草草杀你,不过是我哥教会我,不可视凡人性命如粪土。若非如此,我管他斟鄩易主天地覆灭,你早该在幽都山下跪在有虞氏列祖列宗面前忏悔了。朽木不可雕,当初我哥怎麽偏帮你这混账东西!”
韶康这才颓然坐下:“所以……雵儿他……真的是被我杀死了……”
寒风吹过斟鄩城墙,漫漫长夜,似乎永远不会复明。
韶康问:“你想怎样处置我?”
乐儿收敛了怒意:“我很不愿意和你这样的人谈合作,但看在凡人生死的份上,我希望你能同我一起对抗巫彭。”
韶康道:“只一点,我同你合作之後,我把命赔给少主,能换你绕过我的予儿一命吗?”
乐儿嗔笑道:“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商量。整个虞城,连城外村都无一人幸存,你凭什麽和我谈放过你的孩子?”
韶康看着眼前点点火光,模糊成无数的光圈:“横竖……我是逃不出你的掌心了。”
乐儿仰头看着漫漫长夜,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不过,为了凡间稳定,斟鄩城日後仍旧是夏後氏的地盘,这一点,不会再变。”
韶康如释重负地闭上了眼,一行情泪自眸中落下:“如此……悉听尊便!”
乐儿道:“过不了多久,巫彭就会听到消息,说我与你一同出现在斟鄩城墙之上。巫彭四处找不到我的人,局势又对他不利,他这热锅上的蚂蚁,听到了有机会抓到我的消息,一定会过来看看真假。到时候,你就用那比城墙还厚的脸皮,还有那三寸不烂之舌,帮我拖住他。”
韶康问:“你想,做什麽?”
乐儿看了看斟鄩宫的格局,道:“拖到天亮便好。天亮之前,不要让他离开斟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