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很轻,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只是告诉你一些‘事’,顺便……”
路明非顿了一下,看着芬格尔依旧写满惊惧、茫然、愤怒、复杂情绪的胖脸,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温暖的、兄弟般的笑意:
“……证明一下。”
路明非指了指芬格尔的心脏部位,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现在的这个路明非——他脑子还没瓦特!还知道谁是兄弟。”
他拉长了调子,带着点促狭地强调:
“而且,因为我是路明非,而你…是我的废柴师兄啊!告诉你真相,让你开开眼还不行?记得保密啊师兄,不然下次我可不敢保证能把你拼凑得这么完整。”他那笑容又贱又真诚。
“疯子…你他妈真是疯了路明非!”芬格尔喘着粗气,声音颤,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后怕仍未褪去,但他死死盯着路明非的眼睛,“什么重塑?那是什么鬼力量?!你…你到底是谁?”
路明非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车前,从布加迪那宽敞的后备箱里拿出一套叠得整齐的新衣服——一件普通兜帽衫和牛仔裤。他背对着芬格尔,在清冷的月光下开始换下身上那件在刚才龙化时被部分撕裂的破旧t恤。
“我是路明非。”他的声音透过夜风传来,平静得有些过分,“卡塞尔学院今年的s级新生,一个不久前还在为仕兰中学高考愁的衰仔。”
换好衣服的路明非转过身,月光照亮了他的脸,那双不久前燃烧着黄金竖瞳的眼睛,此刻深邃得如同寒潭,里面沉淀着无法估量的沧桑。
“但也是,”路明非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沉重,“从另一个结局走回来的……复仇者,或者说,幸存者。”
“另一个…结局?”芬格尔脸上的惊惶和愤怒被巨大的疑惑取代,他看着路明非,感觉眼前的师弟在这一刻如此陌生,又隐隐散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悲怆。
“师兄,坐吧,”路明非靠着车身,指了指旁边的空位,“这故事很长,而且不怎么好听。”
芬格尔依言坐下,两人再次背靠着冰冷的车身,对着山下灯火的学院。这一次,空气中再无烤鸡啤酒的轻松暖意,只剩下肃杀的寂静。
路明非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向遥远的、血色的未来。
“故事很长……后来……生了很多很多事,远比我们在学院里经历的打打闹闹要残酷千万倍。”路明非的声音像浸透了冰水的砂纸,“其中一件事,关于楚子航。”
“楚子航…师弟?”芬格尔心里咯噔一下。
“他消失了。”路明非的话语像石头一样砸进芬格尔耳中,“不是简单的失踪,是整个世界的规则,把他‘删掉’了。他的家,他的所有照片、记录…甚至所有认识他的人,除我之外,所有人的记忆里,都没有‘楚子航’这个人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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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格尔倒吸一口冷气:“你说什么?所有人都不记得?包括凯撒?狮心会那些跟屁虫?”
“都忘了。”路明非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到极致的弧度,声音带着压抑已久的孤寂,“整个世界,只有我,路明非,记得有过一个人叫楚子航。他像从未存在过一样被抹掉了痕迹,只有我记得,记得他永不熄灭的黄金瞳,记得村雨刀锋的冷光,记得他沉默的背影……那种全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的感觉……师兄,你能想象吗?就像一个巨大的尼伯龙根,只有我是那个幽灵,徘徊在大家都‘正常’的记忆废墟里。”
“我操……”芬格尔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本能的惊悚。
“我踏上了寻找他的路,”路明非继续说,语气没有太多波动,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就像一个疯子,追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所有人,学院,秘党,校董会,大概都觉得我得了精神病,需要被控制起来。只有两个人……”
路明非的目光转向芬格尔,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在月光下清晰地映出对方此刻复杂的神情。
“只有两个人相信我。”路明非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一个是诺诺。她凭直觉,或者别的什么,总之她站在了我这边。另一个……”他盯着芬格尔的眼睛,“就是师兄你。”
芬格尔的表情僵住了。
“是你,师兄。”路明非无比肯定地重复道,“在那个所有人都把我当疯子的时刻,是你告诉我,‘衰仔,师兄看你这次是真摊上大事了’,然后……你把自己再一次送进了校董会的虎穴。”
“我?”芬格尔指着自己的鼻子,眉头紧锁,“你是说……我回去当卧底了?”
“是再一次回去卧底。”路明非纠正道,眼神锐利,“虽然你从不承认,但我知道你之前就在做类似的事。为了帮我弄到线索,为了在规则之外找到楚子航存在的蛛丝马迹,你主动接近了那些你痛恨的人,扮演一个忠诚的、甚至有些谄媚的校董会走狗。你在那里面捣乱,传递消息,帮我争取时间……就像一颗危险的钉子,扎在敌人的心脏里。”
路明非的语气充满了沉重与感激:“我知道那有多难,有多屈辱。但你为我,为了一个渺茫到几乎没有的希望……做到了。”
芬格尔沉默了,脸上的油滑气渐渐褪去,眼神变得异常复杂。他没有问“后来怎么样了”,因为路明非话语中那股深沉的悲意已经预示着结局。
“再后来…那个最终的存在,黑王,尼德霍格,苏醒了。”路明非的声音骤然变冷,周围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凝固,“那是真正的末日。没有任何人能抵挡他的怒火,大地破碎,海洋沸腾,天空坠落。”
他微微侧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山顶的黑暗,看到了那炼狱般的场景。
“学院最后的抵抗力量,在组织幸存人员撤离。而负责殿后,拖延那条横扫一切的巨大黑龙……掩护其他人进入紧急通道的,是你。”
路明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微颤:
“我赶回去的时候,只看到一片狼藉的战场,坍塌的建筑,烧焦的土地……还有……”他吸了口气,仿佛那景象重现眼前带来的窒息感依旧强烈,“……还有师兄你。半个身子埋在碎石下,胸口……是个巨大的空洞。你手里还死死攥着‘暝杀炎魔刀’,……它碎了。”
路明非抬起手,用力地按在芬格尔厚实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让芬格尔都感到了疼痛。
“我看见你残破的尸体躺在那里的样子……就像刚才,我看着你胸口被我贯穿一样。”
路明非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呜咽,眼圈再次不可控地泛红,里面的悲伤浓稠得化不开,那是穿越时空、目睹战友凋零的彻骨绝望,“唯一的区别是,师兄……上一次,我没能把你救回来。”
芬格尔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无法想象那一切。但路明非眼中那份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他灵魂都压碎的悲伤,就像烙印在骨髓里的疤痕,绝对做不得假。那不是能演出来的痛苦,那是将整颗心都掏出来,在炼狱之火上反复炙烤后留下的痕迹。
芬格尔甚至忘了害怕眼前这个拥有非人之力的怪物师弟。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涌上心头,是惊愕,是荒谬,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血与火浇铸过的、名为“羁绊”的东西的沉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