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好便好。”崔骘给她拢拢斗篷,搂着她返回,“走,给小舅磨墨去。”
这是她第二回进他的书房,第一回时她对他有些误解,总是有些不情不愿的,这一回安静坐在他对面,扶着手腕磨墨。
崔骘亦是安静认真。
自雍朝大乱,四分五裂後,西北三州实际上便全落到了崔骘手中,他不仅要管军务,还要管政务,忙碌也是预料之中的。
菀黛磨一磨墨,还要转转手腕,放松放松,但他却是一直垂眸看着案上的计薄,头也未擡片刻。
又过许久,菀黛的手腕有些发酸,忍不住又转转,她擡眸朝对面的人看去,低声唤:“小舅。”
“嗯?何事?”崔骘未擡眼。
“小舅看了许久了,歇片刻吧。”菀黛轻声道。
“好。”崔骘放下笔,双眼还在盯着案上的册子看。
菀黛起身,端了茶水,双手奉上:“小舅。”
崔骘擡眸,扬唇接下:“磨墨磨得累不累?”
“还好。”
“你先回去歇着吧,等小舅忙完再来陪你。”
“我不累,也不用小舅刻意来陪。”
她说着,拿起墨条继续研磨。
崔骘笑着看她:“胡嬉他们要不了多久便能到,这些墨够用了,不必研磨了,去榻上歇着吧。”
“我不累。”
“那便随你吧。”崔骘呷一口茶水,拿起笔,继续翻看案上的册子。
快到午时,韩骁在外敲门:“都督,嘉宁县主的马车已抵达城门,可要略过例行搜查?”
崔骘未擡眼,不紧不慢道:“不必排队,单独一列搜查,让侍卫们都放尊敬些。”
“是。”韩骁擡步离去。
“听见了?”崔骘又朝菀黛道,“他们要到了,你去内院吧,一会我会让胡嬉直接去内院寻你。”
“那我先退下了。”菀黛弯了弯唇,悄声退出,在内院一进门的亭下等候。
城门,胡嬉一行人正经过盘查,缓缓往城中驶来。
马车摇摇晃晃,嘉宁县主低声道:“我真是没想到,我还以为你舅舅是要纳她进门,没想到真是迎娶她做正室夫人,你方才可听见韩统领所说?你舅舅为了娶她,可是花费了大心思!”
胡嬉皱着眉头,也放低声音:“我也没想到阿黛竟会和舅舅在一起,那表兄呢?表兄对阿黛也是一往情深啊。”
“攀上了你舅舅,还能看得上你表兄?你看看人家,你天天和她来往,怎不见你有这般心计?”
“娘,你别胡说,阿黛不是这样的人。”胡嬉连忙道。
嘉宁县主并未听进去,又道:“你若是能学学她,眼下将要风风光光嫁进都督府的人就会是你!”
“娘!你到底在说什麽啊?阿黛和小舅并无血缘关系,我可是小舅的亲外甥啊!”胡嬉气得扭去一旁。
“我与你舅舅都只是堂姐弟,到了你这里,哪里还有……”嘉宁县主见她是真生气了,又将话收回去,“好了好了,娘不是跟你说笑吗?你都有亲事了,再说你舅舅也是疼你的,待你舅舅建立大业,你那未婚夫婿不就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好了,跟娘还生气吗?”
胡嬉稍稍坐正,低着头道:“那您别乱说了,旁人听见要以为我对小舅有什麽不伦之情。”
“这样玩笑的话如何能在外说?我们就此打住。”嘉宁县主又朝一旁的儿子看去,“欣儿,娘和姐姐说的话,可不能随意往外说。”
胡欣点头:“娘,我知晓了。”
“一会要见的那个姐姐你从前未曾见过,但不要紧,娘会给你提示,到时你直接唤她舅母,明白了吗?”
“娘,我明白了。”
嘉宁县主扬起下颌,端坐着,摇摇晃晃继续往前。
马车抵达都督府,几人下车,步行入门,坐着轿撵到了崔骘的院子。
崔骘刚好从书房出来,朝胡嬉看去:“小黛在内院等你,你们许久未见,便不用来这里坐桩了。”
“是。”胡嬉行礼,恭敬退下。
嘉宁县主带着儿子上前行礼:“见过大都督。”
“都是一家人,何必见外,去堂中坐吧。”崔骘转身,往待堂屋中去。
嘉宁跟在後面:“越是一家人,便越该顾及礼数,这样旁人才会有敬畏之心。”
崔骘往首位一坐,稍稍扬唇,又朝胡欣看去:“这是欣儿吧?”
“是。”嘉宁推推儿子,“欣儿,上去见过舅舅。”
胡欣不过七八岁,看着很是规矩听话,乖乖上前行礼:“欣儿见过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