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午,终于到达了驻扎的营地。
皇甫规部是以庵庐的形式扎寨的,目之所及,是一片以粗大原木和夯土矮墙圈出的广阔区域。
区域内,数十座巨大的圆顶毡帐如同灰白色的蘑菇群落,疏密有致地散布着。
毡帐用厚实的羊毛毡覆盖,边缘以绳索紧紧捆缚在打入地下的木桩上,抵御着旷野无休止的风。
毡帐之间,留出宽阔的通道,便于车马辎重通行,也减少了火灾隐患。
更远处,简陋的木栅栏依着地势蜿蜒,构成营盘的外壳。
栅栏外,便是望不到边际的枯黄草场和起伏的土丘,一直延伸到天际线模糊处灰蒙蒙的山影。
“恭迎兄长回营!”一个与董卓有六七分相似、但身形略显单薄、眉宇间多了几分文气的青年快步迎上,正是其弟董旻。
“营中如何?”
“一切如常,士卒操练未敢懈怠。”
“我上次传书于你,让你调查南阳黄氏叔侄三人的动向,可有结果?”
“南阳黄氏那三人,行迹着实可疑!近三个月以来,屡屡以‘哨探羌胡动向’为由出营。最近一次是五日前归营……那黄睿,竟是断了一条手臂回来的!创口在左臂近肩处,齐根而断。黄晋对外宣称,是遭遇了羌胡精锐斥候的埋伏,力战之下被敌酋重斧劈中……”
“哦?”董卓浓眉一挑,虬髯微动,“那少将军是何反应?”
“少将军闻讯震怒!言道羌胡猖獗,竟敢伤我大汉军官!当即点起本部精锐,以‘救援被围斥候、惩戒凶顽’为名,直扑西北方向‘牢姐羌’部落的一处寨子。”
“结果呢?”
“攻了半日,寨子没打下来。羌人据险死守,弓矢滚木齐下。少将军所部折损了数十锐卒,羌人那边伤亡也不小。最终……各自退兵了。少将军这几日脸色阴沉得很。”
董卓的冷哼带上了明显的嘲弄,“哼!莽夫!无谋!”
众人行至董卓营帐,董卓目光扫过辕门内外肃立的兵卒,最后落在身侧的黄昭与华哥儿身上,大手一挥:
“旻弟,这两位是华旉和董昭,皆是身负绝学、可敌百人之才,特请入营。带他们去妥善安置,务必以先生之礼相待。一应用度,皆按军中百夫长食邑标准供给,不得怠慢!”
“喏!”董旻肃然应命,目光在黄昭与华哥儿身上快扫过,带着几分探究与郑重。
“二位先生,请随我来。”
董旻引着二人,在营区穿行。一股混合着皮革、汗臭、牲口气息、柴火烟味以及淡淡血腥气的复杂味道便扑面而来,这是军营特有的、粗粝而真实的气息。
营内并非想象中那般喧嚣混乱。
士卒们大多在各自的毡帐附近活动,或擦拭保养武器,或修补甲胄,或成群围着简易炉灶低声交谈,虽偶有粗豪的笑骂,但整体秩序井然,透着一股经历过战火磨砺的沉静。
董旻边走边低声介绍:“中军大帐乃皇甫将军所在,威严肃穆,无事莫近。其左翼,旌旗赤红,乃是少将军皇甫嵩所部精锐,号为‘赤羽营’,战力剽悍,亦最是……桀骜。”他语气微顿,隐有告诫之意。
“右翼,玄色大纛之下,便是我兄所领的平羌校尉部。营中将士,多为凉州本地子弟及多年追随兄长的旧部,最是可靠。”
他带着二人穿过一片相对安静的营区,来到右翼靠后的一处空地。
这里是一顶独立的毡帐,虽不算华丽,但明显比普通军卒的营帐宽敞整洁许多,帐外还留有一小块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