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如钩,悬在牢狱高窗之外,洒下清冷光辉。沈墨轩倚着冰冷的石墙,望着那方寸天空,心中一片死寂。
这是他第二次入狱,却比第一次更加凄惶。科场泄题案虽已平反,但朝中政敌并未罢休。不过半月,又有人上奏弹劾他在江南赈灾期间“账目不清、中饱私囊”。一纸诏书,他再度锒铛入狱。
“沈大人,用饭了。”老狱卒推开牢门,放下一碗稀粥、一个硬馍。
沈墨轩抬眼,认出这是上次关照过他的老张头。
“有劳了。”他轻声道。
老张头左右张望,压低声音:“大人,这次案情不比上次。听说听说证据确凿,怕是”
沈墨轩心中一沉:“什么证据?”
“具体的,小老儿也不清楚。只听说户部查账,现赈灾银两有五千两对不上。还有人证,说亲眼见您将银子运回府中。”
“荒唐!”沈墨轩猛地站起,“我沈墨轩便是再不堪,也断不会动灾民的救命钱!”
老张头叹了口气:“这话,大人留着对主审官说吧。只是”他欲言又止,“外头的情形,对大人很是不利啊。”
沈墨轩明白他的意思。上一次入狱,尚有妻子奔走、友人相助。可如今,林氏已逝,那些曾经雪中送炭的知己,又有几人还会再来?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印证了他的猜测。
第一天,无人探视。
第二天,依然如此。
到了第三天,终于有人来了——却是来落井下石的。
来者是他在吏部时的下属,王主事。当年沈墨轩对他多有提拔,视如心腹。可如今,王主事站在牢门外,面色倨傲。
“沈大人,别来无恙?”王主事嘴角带着讥讽的笑。
沈墨轩闭目不语。
王主事却不罢休:“下官今日来,是奉了尚书大人之命,问您几句话。那五千两银子,您藏在何处?若是老实交代,或许还能从轻落。”
沈墨轩睁开眼,冷冷地看着他:“王主事,当年你母亲重病,是谁替你请的太医?你儿子惹祸,是谁替你周旋?今日你来问我这些话,良心可安?”
王主事面色微变,随即冷哼:“沈大人,今时不同往日。您若是执迷不悟,莫怪下官不讲情面!”说罢,拂袖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沈墨轩只觉心中一片冰凉。这便是他曾经倾心相待的下属,这便是人世间的常态。
第五日,来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赵德明。
赵德明依旧是那副圆滑模样,隔着牢门长吁短叹:“沈兄,何至于此啊!你说你,若是早些打点,何苦受这牢狱之灾?”
沈墨轩淡淡道:“赵兄今日来,所为何事?”
赵德明凑近些,压低声音:“不瞒沈兄,小弟在刑部有些门路。只要沈兄肯分出些好处,小弟或许能帮沈兄周旋一二。”
沈墨轩几乎要笑出声来。这赵德明,上次陷害他不成,如今竟想来趁火打劫。
“赵兄想要什么好处?”
赵德明眼中闪过贪婪之色:“听说沈兄在城南有处别院,若是肯转让给小弟”
“滚!”沈墨轩终于忍无可忍。
赵德明面色一变,冷笑道:“沈墨轩,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你已是阶下囚,还摆什么侍郎架子?告诉你,这次证据确凿,你难逃一死!”
他愤愤离去,留下沈墨轩在牢中,心如死灰。
第十日,案情急转直下。又有新的“证人”出面,指证沈墨轩不仅贪墨赈灾银两,还收受地方官员贿赂,数额巨大。
主审官下令:即日起,禁止一切探视。
这个消息,彻底断绝了沈墨轩与外界的联系。他不知外面情形,不知还有何人在为他奔走,甚至不知自己能否活着走出这牢狱。
铁窗寒夜,星月稀疏。沈墨轩望着窗外那轮残月,忽然想起林氏生前说过的话:“世人多是锦上添花,少有雪中送炭。夫君切莫将希望寄托于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