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绣楼,她屏退丫鬟,独自坐在黑暗里。雨声敲打着屋檐,像极了苏小小琵琶的余韵。
忽然,窗外传来细微的响动。她推开窗,看见墙角暗影里站着一个人。
“是我。”宋青书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我来取落下的帕子。”
她知道这是借口。那方帕子,分明是他故意留下的。
“方才的琵琶”他欲言又止。
“我明白。”她轻声道。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是泪:“那《一剪梅》,让我想起第一次为你诊脉的情形。你病得那样重,却还强撑着笑说无事。”
她记得。那时她刚入贾府不久,水土不服加上心中郁结,一病就是半月。只有他来诊脉时,她才觉得这深宅大院里还有一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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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书,”她望着檐下成串的雨珠,“还记得我说过的秦淮河里的鱼吗?”
“记得。”
“其实我骗了你。”她苦笑,“鱼不是游不出去,而是不敢。因为它们不知道河外的世界,是不是更大的牢笼。”
他向前一步,雨水打湿了他的肩头:“那就让我做先探路的那条鱼。”
这句话让她心头剧震。忽然明白,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她——开医馆济世救人,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与权贵周旋,是为了积蓄足够的力量。
“帕子你拿走吧。”她最终说道,“以后不要再来了。”
他沉默良久,终于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放在窗台上:“新做的桂花糖,不比从前甜。”
他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她打开纸包,拈起一块糖放入口中。果然不太甜,带着淡淡的苦味。
就像他们之间,始终甜少苦多的情谊。
三日后,沈云裳随陈氏往栖霞寺进香。马车行至半路,忽然停下。
“夫人,前面路被雨水冲垮了,要绕道而行。”车夫回报。
陈氏皱眉:“要绕多久?”
“至少一个时辰。”
最终决定在路边的茶棚稍作休息。沈云裳扶着陈氏下车时,看见茶棚角落里坐着个熟悉的身影——苏小小抱着琵琶,正在歇脚。
“真是巧了。”陈氏笑道,“正好再听一曲。”
苏小小这次弹的是《昭君怨》。曲调哀婉,唱的是王昭君出塞的离愁。当唱到“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时,陈氏忽然叹息:
“女子这一生,终究是身不由己。”
沈云裳心中一动,看向陈氏。这位看似养尊处优的贵妇人,眼中竟有与她相似的惆怅。
曲终人散时,苏小小悄悄塞给沈云裳一张字条。
回府后,她展开字条,上面只有一行小字:“明日子时,后园芍药圃。”
这一夜格外漫长。她躺在床上,听着更漏声声,想起很多往事。想起未出阁时在沈府的日子,想起母亲临终前紧握着她的手说:“云裳,无论如何,要活着。”
活着。多么简单,又多么艰难。
子时将至,她披衣起身,悄悄来到后园。月光下的芍药开得正好,重重花瓣在夜风中轻颤。
苏小小已经等在那里。
“沈小姐,”她依旧用从前的称呼,“我是受人之托。”
“是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