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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猛地从她唇角移开,仓皇地扫过她的全身。那身朝服,穿戴得如此整齐,如此隆重,连每一处褶皱都被细心抚平。那顶凤冠,端正得没有一丝偏斜,珠翠折射出的光,冰冷地刺着他的眼睛。
这不是一场赌气的闹剧。
这不是一次争宠的手段。
这是一种……仪式。
一种赴死的、决绝的仪式。
“未曦……”
他喉咙紧,声音干涩得几乎不成调子。他再次伸出手,这一次,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轻颤,抚上了她的脸颊。
冰凉。
一种浸入骨髓的、毫无生气的冰凉。透过指尖,瞬间传遍他的四肢百骸。
“娇娇……”他又唤了一声,那个只在情浓时、只在以为无人听见时才会出口的昵称。带着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祈求。
依旧没有回应。
那只曾经会在他触碰时,或羞涩、或欢喜地微微泛红的脸颊,此刻只是冰冷地承载着他的指尖,像一块沉寂的寒玉。
“不……”一声低哑的、如同困兽般的嘶鸣从他喉咙深处挤出。他猛地直起身,眼中的惊怒被一种巨大的、颠覆性的恐慌所取代。“传太医!给朕传太医!!快——!!”
他几乎是咆哮出声,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激起回响,震得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殿外候着的内侍连滚爬爬地应声而去,脚步声杂乱而仓皇。
萧衍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目光却依旧死死地锁在榻上那人身上。他不信。他不信那个曾经巧笑倩兮、那个在他怀中温柔缱绻、那个昨日还恭敬地向他呈上梅花糕的沈未曦,会就这么……没了?
怎么会?
他怎么敢?!
是谁给了她这样的胆子?!
是……是因为柳轻烟?是因为他那晚的话?
一个模糊的、被他刻意忽略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骤然窜入他的脑海,啮咬着他的神经。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朕不过……朕不过是……”是什么?是觉得她温顺懂事,不会在意?是认为她深明大义,懂得为他分忧?还是……笃定了她爱他至深,绝不会离开?
所以,他才那般肆无忌惮地将另一个女人带到她面前,那般轻描淡写地,将她的真心踩在脚下,碾落成泥。
“玩意儿……”
那夜他在寻芳阁,对着柳轻烟,带着漫不经心的嘲弄说出的三个字,此刻如同惊雷,在他耳边轰然炸响。
每一个字,都变成了一把淬了毒的匕,狠狠地回刺入他自己的心脏。
他猛地转头,赤红的眼睛扫向依旧伏在地上、抖得不成样子的云袖,声音嘶哑得可怕:“说!怎么回事?!娘娘怎么会……怎么会……”
他说不出那个字。
云袖猛地抬起头,脸上早已泪水纵横,她张了张嘴,却不出完整的声音,只有破碎的哽咽。她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不远处的紫檀木圆桌。
萧衍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桌面上,放着一把精致的银酒壶,旁边,是两只同样质地的、小巧的酒杯。一只酒杯倒在一旁,杯口残留着些许暗红的酒渍。另一只,则端端正正地摆放着,杯中之物,尚存大半,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种不祥的、幽暗的光泽。
酒壶旁边,还放着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似乎被什么液体洇湿过的薛涛笺。
萧衍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一步步走过去,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他伸出手,指尖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拿起了那张笺。
展开。
上面是几行清秀却带着一股决绝力道的字迹,是他熟悉的、属于沈未曦的笔迹。只是往日那份柔婉,此刻被一种冰冷的、控诉般的笔锋所取代。
“陛下亲启:
昔年惊鸿,承君恩重,以为终生有托。三年缱绻,剖心以报,不敢或忘。
奈何君心似海,妾身如萍。锦帐春寒,锥心之言犹在耳;玉碎香埋,昔日情分尽成灰。
‘玩意儿’三字,如雷霆加身,魂飞魄散。妾之一片痴心,原是君掌心玩物,踏脚之石,可笑,可悲,亦可恨!
君既以虚情困我,以假意锁我,令我看透这九重宫阙,不过是黄金铸就的囚笼,锦绣铺成的坟冢。生既无欢,徒留此残躯,供君戏弄,为新人作嫁,不如归去。
此身已污,此心已死。唯恨难平,意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