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寺。”他说。
马车驶离青城山,陆清安最后一次回头。雨雾朦胧中,那小村安静祥和,如世外桃源。
他知道,从此一别,便是永诀。慕容绾已脱红尘,他不能再打扰她的安宁。
但他的忏悔之路,才刚刚开始。
回到寒山寺,陆清安病了一场,高烧三日。昏沉中,他仿佛看到那些因他而死的冤魂,看到慕容绾失望的眼神,看到从前那个满怀理想的自己。
病愈后,他正式剃度,慧明大师为他取法号“净安”。
净心之所向,安魂之所归。
落那日,他跪在佛前,立下宏愿:余生将游走四方,济世救人,度亡魂。
“不为修来世,只为赎今生。”他对慧明说。
慧明颔:“望你永葆此心。”
翌日清晨,净安——曾经的陆清安,背起简单的行囊,告别寒山寺,开始了他的赎罪之旅。
第一站,他去了慕容一族的坟场。荒草丛生,墓碑倾颓,一派凄凉。他在每座坟前叩诵经,亲自清理杂草,修补墓碑。
有守墓人上前询问,他只说:“受故人所托。”
在慕容老学士墓前,他长跪不起。
“老师,”他唤着从前的称呼,“学生辜负了您的教诲,辜负了绾绾,辜负了天下苍生。从今往后,必以余生赎罪,望您在天之灵,能稍得安慰。”
山中风雨忽至,他就在墓前跪了一夜。次日启程时,高烧又起,却坚持上路。
此后数月,他走遍当年受慕容一案牵连的各处,寻访遗属,暗中资助。遇病扶伤,见困解难。布衣草鞋,风雨无阻。
曾有一次,在江南某镇,他遇上一个与慕容绾有几分相似的女子。那女子是当地绣娘,父亲蒙冤入狱,她四处奔走无门。
净安倾尽所有,帮她父亲洗清冤屈。女子感激不尽,欲以身相许,他婉言谢绝。
“贫僧心中,早已容不下他人。”他合十道。
女子不解:“既然心有所属,为何又要出家?”
净安望向北方,目光悠远:“正因为真心爱重,才不能亵渎。”
他继续前行,一路救治瘟疫,调解纷争,度亡魂。名声渐起,却从不留名。有人称他“苦行僧”,有人唤他“游方郎中”,更多人不知道他是谁,只道是个奇怪的和尚,医术高明,分文不取。
一年后的某个雪夜,净安再次病倒在途中,被好心人救起,安置在一座破庙。
高烧不退,意识模糊间,他仿佛看到慕容绾来到他身边,为他擦拭额头,喂他汤药。
“绾绾”他喃喃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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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影温柔地按住他:“师父认错人了。”
他努力睁眼,看清那是个素不相识的村妇,正在照顾他这过路的病僧。
“多谢施主。”他虚弱地道谢。
村妇笑笑:“师父客气了。前年村里闹瘟疫,多亏一个游方和尚救了我们。如今照顾师父,是应该的。”
净安怔住,想起前年确曾路过一个瘟疫横行的村庄,尽力救治了些人。
原来,善行如涟漪,会一圈圈扩散开来。
病愈后,他继续上路。这一走,就是五年。
五年间,他足迹遍布大江南北,救助之人无数。鬓尽白,面容沧桑,唯有一双眼,愈清澈坚定。
第五年秋天,他再次回到寒山寺。
慧明大师已圆寂,新住持是他的师弟慧觉。见他归来,慧觉取出一封信。
“这是师兄圆寂前留给你的。”
净安拆开,只有寥寥数语:“净安:忏悔非终点,慈悲是归途。世间已无陆清安,唯有净安法师。珍重。”
他持信良久,对着慧明大师的灵塔深深一拜。
当夜,他在寺中禅房歇息,忽闻窗外异响。推窗一看,只见两个黑衣人翻墙而入,手持利刃。
“陆清安,陛下有请。”为那人冷声道。
净安合十:“贫僧净安,不识得什么陆清安。”
那人冷笑:“太傅大人何必装糊涂?陛下病重,皇子争位,需您回朝主持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