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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舟心难鉴真与伪(第2页)

后来他们金榜题名,后来他们宦海浮沉,后来陈砚书娶了程祭酒的侄女。有次宫宴醉酒,新婚的陈大人抱着他哭诉:“那桃树早被雷劈焦了,我每年偷偷换新枝骗你”

御史衙门的铜獬豸蒙着薄尘。

林晏踏进值房时,属官们垂手立成两排木偶。他注意到西北角书架后有道身影倏地闪避——那是程慕白,如今该称陈慕白,过继给陈砚书做嗣子的新科状元。少年官袍下露出半截孝服,苍白的脸上凝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郁。

“下官已整理好卷宗。”程慕白呈上文书时,指尖在“通敌案”三字上停留良久。林晏翻开证物册,看见自己当年批注的《策论衡鉴》被朱笔圈出数处,旁批写着“暗讽圣听”四字,字迹与陈砚书奏折上的完全相同。

窗外忽然传来乌鸦啼鸣,程慕白浑身剧颤。这个反应让林晏想起狱中那夜,老狱卒说起程家灭门案时,也曾有夜枭掠过诏狱天窗。

婉娘在后堂煮茶时打碎了雨过天青盏。

她蹲身拾瓷片的动作格外缓慢,直到林晏扶起她,才觉妻子掌心深深嵌着半枚青铜钥匙。钥匙纹样奇特,柄部刻着西域商队常见的驼铃图样——这正是三年前陈砚书奉命稽查的走私案信物。

“今早程公子塞给我的。”婉娘呼吸间带着薄怒,“他说陈大人临终前反复念叨‘茶马古道’。”

林晏突然想起某个被遗忘的深夜。那时他刚升任御史中丞,陈砚书提着羊角灯来访,袖袋里落出张绘着塞外路线的舆图。当时只当是兵部公务,如今看来,那夜挚友眼里的血丝,或许并非因为校勘典籍熬了通宵。

沈愈的密函在二更天送至书房。

素笺上寥寥数语:“程慕白乃安西都护遗孤,其父死于盐铁走私。”随信附来的还有半块鎏金符节,断裂处能拼合出完整的虎纹——这正是林晏当年在江南道追查的赃物。

烛芯爆响时,林晏听见梁上传来极轻的足音。他吹熄灯盏隐匿在屏风后,目睹程慕白如夜枭般翻窗而入。少年在黑暗中准确摸到暗格,取走符节时落下封血书。

“陈世伯嘱托:虎纹符节可调安西残部。”血字在月光下渐渐显形,“望林叔父护慕白出关。”

十一

五鼓时分,刑部大牢燃起冲天火光。

林晏赶到时,只见陈砚书的囚室已烧成焦炭。仵作从灰烬里拾出半枚熔化的金印,印纽竟雕着突厥皇族的狼头纹。闻讯而来的程慕白突然夺过金印,扯开衣襟露出胸前狰狞的狼形刺青。

“我父本是突厥王子。”少年笑声凄厉,“陈大人为夺兵权,当年在赤谷城”

他的话被破空而来的弩箭截断。林晏扑过去时,看见箭翎刻着北衙禁军的标记。程慕白最后塞给他染血的符节,瞳孔里映出黎明前最浓的黑暗。

十二

五日后朝会,林晏捧着证物立在丹墀。

金銮殿的蟠龙柱投下纵横交错的影子,恍若巨大的牢笼。当他展开那幅绘着塞外路线的舆图时,满朝文武的抽气声如潮水涌起。地图背面用密写药水显出的,竟是圣上御笔批红的茶马贸易特许状。

“陈砚书罪该万死!”龙座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林晏叩时瞥见沈愈微不可察的摇头。他忽然明白,这场丹心真伪的博弈里,从来不止黑白两色。就像程慕白胸前的刺青,既是胡虏印记,也是复仇的火焰。

十三

暮春细雨淋湿新坟时,林晏独自站在陈砚书衣冠冢前。

墓碑没有刻铭文,就像他们之间说不清的恩怨。他想起最后那夜狱中,陈砚书被拖走前突然吟唱《诗经》里的句子:“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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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坟头青草已生,林晏从袖中取出珍藏的泥兔子。轻轻掰开碎裂的兔身,里面滚出颗风干的桃核——这是婉娘昨夜整理旧物时,从他们当年互赠的香囊里现的。

桃核底部刻着细如蚊足的字迹:“愿守丹心。”

雨丝突然绵密起来,林晏在渐起的雾霭里转身。官道尽头等着他的马车旁,沈愈正在教婉娘用独臂包扎伤兵。那截空荡的袖管在风里飘荡,像面永不降下的旌旗。

十四

御史值房的案头新换了文竹。

林晏批阅公文时,现程慕白的血书在日照下显出第二层字迹。那是用突厥文写的诗:“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他想起很多年前,某个胡商曾用羊皮纸抄录这诗,说这是草原上最苍凉的离别。

窗棂突然被风吹开,案头文竹的细叶在阳光下透出经络。林晏伸手触碰那些纤细的绿意,仿佛触到命运错综的纹路。官袍袖口的獬豸绣纹在日光里明明灭灭,恍若某种无言的诘问。

霜降那日,林晏在旧书肆淘到本《异域见闻录》。

泛黄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桃叶,叶脉拼出“丹心”二字。他买下书走向巷口馄饨摊,热雾里浮现许多面容:攀折桃枝的少年,监狱递粥的挚友,中箭倒下的遗孤

摊主突然唱起古老的谚语:“真玉烧三日不热,真心历万劫不灭。”

林晏低头咬开馄饨,尝到故乡初雪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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