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声戛然而止,舞姬们识趣地退下。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下烛火噼啪作响。
“母亲息怒,”次子慕容晖起身道,“事已至此,不如想想如何保全家族血脉。”
“保全血脉?”萧老夫人冷笑一声,“四十年来,你们何曾想过‘保全’二字?仗着祖荫,在朝中结党营私;倚仗权势,在地方强取豪夺;就连皇室公主,也敢拒婚羞辱!如今大祸临头,才想起保全血脉,不觉得太晚了吗?”
一番话说得众人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慕容晟长叹一声:“母亲教训的是。可孩儿始终不解,我慕容家世代忠良,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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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良?”萧老夫人猛地站起身,手中佛珠重重拍在案几上,“你们也配称忠良?我来告诉你们,慕容家是如何从‘忠良’走到今日的!”
她颤巍巍地走到厅堂中央,指着那幅高悬的“国之柱石”金匾:
“四十年前,你们祖父仗着军功,在朝堂之上公然顶撞太子;三十年前,你们父亲为夺人田产,构陷清河崔氏满门;二十年前,你们兄弟为掌控盐铁,逼死三任漕运使!这些,就是你们口中的‘忠良’?”
满堂寂然,落针可闻。
萧老夫人继续道,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悲凉:“最不该的,是五年前那场科举舞弊案!为了一个进士名额,你们竟敢买卖考题,陷害无辜学子,导致江南才子张子谦投江自尽!如今主审此案的,正是张子谦的同年好友!你们说,这是否是报应?”
几个年轻子弟面露惊诧,显然不知此事内情。
“母亲,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慕容晟苦笑,“明日抄家,慕容家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没入官婢。百年世家,就此烟消云散。”
萧老夫人缓缓走回座位,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我今日旧事重提,不是要责备谁。我也有错,明知你们行事过分,却从未强力阻止。我只想让你们明白一个道理:有权有势只用三分,留与七分与儿孙。”
她停顿片刻,让这句话在每个人心中回荡。
“我们慕容家,就是把十分权势都用尽了!对待政敌,赶尽杀绝;对待商贾,强取豪夺;对待百姓,欺压凌辱。就连皇室,我们也从不留余地!这样的家族,岂能长久?”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管家连滚带爬地进来:“老夫人,宫里来人了!”
众人脸色骤变,这个时候宫中来使,莫非连最后一夜都不给他们?
然而进来的却不是宣旨太监,而是一个小内侍,悄无声息地走到萧老夫人面前,递上一封密信,随即匆匆离去。
萧老夫人拆信一看,脸色变幻不定。
“母亲,是”慕容晟急切地问。
萧老夫人将信纸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是太后身边的苏嬷嬷派人送来的。她说,明日抄家,让我们做好准备。另外,她已安排琪儿和几个年幼的孩子,由心腹护送出去。”
一丝希望在众人眼中燃起。
“但是,”萧老夫人语气转冷,“只能救走五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其余人,各安天命。”
话音刚落,厅堂内顿时炸开了锅。
“五个?怎么够?”
“我的孩儿才十一,就不能通融吗?”
“凭什么他家的孩子能走,我家的不行?”
争吵声、哭闹声、哀求声混杂在一起,方才还维持着体面的慕容家众人,此刻已全无世家风范,为那几个逃生名额争得面红耳赤。
萧老夫人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无限悲凉。这就是她守护了一生的家族,大难临头,连最基本的骨肉亲情都不顾了。
“都住口!”她厉声喝道,“抽签决定,生死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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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五个幸运的孩子被选出,由心腹丫鬟带着去准备行装。其余人面色灰败,如丧考妣。
萧老夫人命人重新斟酒,举杯道:“今夜或许是我慕容家最后一宴。有些话,我再不说,就永无机会了。”
她饮尽杯中酒,开始讲述那些被尘封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