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破晓之前》
一
凌晨五点三十三分,北平的天像一块被火烤裂的铁,缝隙里漏出暗红的亮。
正阳门箭楼挂的“天下太平”残匾被雪压折一角,斜斜吊在空中,风一吹,“啪”地打在楼砖上,像一记迟到二十年的耳光。
忍冬五人沿着城墙根疾走,灰棉袄与夜色融为一体。
霍小芝数步子:“一步、两步、三步……七百二十一步,到西直门暗沟。”
她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颤——不是怕,是冻的。零下三十度,睫毛结霜,眨眼都生疼。
苏砚舟走在最前,铁折扇倒扣腕底,扇骨毒针已空,却在月光下闪出幽蓝——那是松本千鹤的血,凝成薄冰。
他忽然抬手,五人同时刹住。
前方二十步,暗沟铁栅被撬开一道缝,雪地上却多了一行新鲜脚印:四十二码,胶底,日军宪兵标配。
“有鬼。”苏砚舟用唇语。
忍冬蹲下,指尖探进脚印,轻轻一刮,带出半粒黄豆——炒熟的,撒盐。
“是‘听风组’,斋藤介的猎犬。”她低声道,“狗吃炒豆,人闻屁味。”
二
与此同时,西直门货场。
大火烧到天边,弹药箱连环炸,像给黑夜点了一串万响爆竹。
小沙陀抱着半页“残方”在雪里滚,脸被烤得生疼,却笑得见牙不见眼——
“火龙!真龙!”
背后,段三娘一脚踹翻想往回跑的麻小六:“再退一步,老娘把你扔进火里当灯芯!”
她抬头,看见火龙上方腾起一朵灰云,云里裹着白磷的甜腥味——
那是给日本人的“年菜”,八小时前下锅,此刻刚好收汁。
三
六点整,协和医院地下室。
载洵格格脱去被烧出焦洞的白大褂,只剩丝绸衬衣,胸口仍别着那枚菊花章。
她拿手术刀,一刀划开冷藏柜,拎出最后一箱“忍冬毒”抗血清——
三十六瓶,瓶口用蜡封,蜡上压“忍冬”二字,像一枚枚小小墓碑。
“想救中国人?先救自己。”
她自嘲,把血清塞进皮箱,转身却撞上一人——
裴述白。
他浑身是灰,眼镜裂成两半,却仍笑得斯文:“格格,借条路。”
载洵抬手,手术刀横在他颈前:“路有,命留下。”
裴述白不躲,只伸指,在她刀背轻轻一弹——
“叮!”
刀断两截,断口泛黑——毒。
“洋地黄毒苷,溶在刀背,三分钟入心。”
裴述白抬腕看表,“你还有一百八十秒,决定是当大清的遗老,还是当中国的医生。”
载洵咬牙,皮箱脱手,血清落地。
她转身,奔向急救室,背影在走廊灯下拖得老长,像一条被历史剪断的辫子。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