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侯府最幽僻的东隅,隔水过桥,是一座别致的楼阁。
比起花团锦簇,娇声笑语的侯府,这里唯闻竹叶摩挲、松子偶然坠地之声。
一静一嚣,宛若烛火对烈日。
寝屋里暖意融融,谢蘅一走进来,便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丢给逐风,看到桌上的食盒:“今日可有人来?”
逐风接过面具,转身走向书架,拿下《南华经》,“咔哒”一声轻响,靠墙的木柜侧面弹出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抬手将面具放进去,书推回原位,暗格应声合拢。
“夫人说近日天气湿冷,特意煲了祛湿汤来。”
谢蘅皱眉,脱了身上的外袍,换了件天青色圆领的衣衫,卷起袖口,手伸向铜盆,拧着打湿的巾布,在手腕和面颊上擦拭了两下,才吩咐:“倒了吧!”
“是。”
逐风叹了口气,当年玉门关一战,世子的舅父镇北将军战死,世人只知十万将士无一生还,
却不知,镇北将军拼死将年少的世子护在身下,淬了毒的箭头穿过将军的身体扎在了世子的身上。
世子被现时,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圣上调动了整个太医院,足足十日,世子才醒过来,只可惜,中毒已深,余毒未清,汤药不断。
如今毒愈频繁了。
谢蘅坐在书案前,重新打开那空白封密信。
捏着它看了几遍,火烤,浸水……所有的方式试了遍。
一无所获!
谢蘅蹙着眉,脸色难看,竟然还有隐麟卫都破译不出的手段。
逐风端了碗药放在谢蘅的书案上:“苏先生新配的药。”
半晌,谢蘅才端起碗,一饮而下,拿起帕子,擦拭了嘴角:“苏先生何在?”
“后院鼓捣那棵花。”
谢蘅将那封密信重新放回信封,起身往后院走去,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拎着他进门时随手一丢的酒坛子。
苏九正弯着腰,对着地上的一盆枯死的草念念有词,听见声响,转头,见谢蘅进来,手里还拎着酒坛子。
啪的一声,扔掉手里的铲子,两手往身上擦拭了一番,快步上前,夺了他手里的酒坛子抱在怀里。
凑近坛子口闻了闻:“算你小子有良心,还知道给我带酒!”
谢蘅微微蹙眉,找了个离他远一点的椅子坐下:“或许有毒!”
苏九一愣,抬头斜了他一眼:“这一看就是刚从土里扒出来的,你懂不懂!”
谢蘅抬手拎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凑近鼻子,闻了闻,才凑近嘴边,小品了一口。
好茶!
“有什么说法?”谢蘅看着他。
苏九将坛子放在桌上,找了个酒碗,指着坛子口那一圈土:“桑树荫下三尺埋,酒液挂杯如泪!”
“啵”的一声。
泥封乍破,一道沉郁的醇香如苏醒的幽魂裂坛而出!
满院子酒香!
就连从不饮酒的谢蘅也被这香味惊了一瞬,不自觉的深吸一口气。
当真是好酒。
“竟然是上好的女儿红!”苏九两眼放光,不可思议的看向对面的谢蘅:“你良心现了,觉得我日日为你配药辛苦,才弄了这么坛好酒谢我?”
谢蘅勾了勾唇:“说了,可能有毒。”
“啧,我怕毒吗?我怕没酒喝。”捧起坛子给自己斟满一碗。
端起酒碗用鼻子嗅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品了一小口,猛地瞪圆了眼,酒在嘴里反复咂摸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