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帮小孩不能这麽帮。段岸想,这孩子看起来最多十岁。她还有好长的路要走,不能早早就在店里终其一生。
罐装的咖啡太过甜腻,段岸用鱼香肉丝的咸香压住它的味道。饭盒里还有好几坨米饭,但段岸的脑子已经被樊倩和田醒春塞满,胃也填满了。
她放下筷子,接过汪蕊递来的纸巾擦嘴。田醒春正在盖起的饭盒里,她吃的干干净净,葱油拌面连葱段也没有剩下。
段岸揉皱纸巾,听着妈妈问她怎麽吃这麽少,吃饱没有,还要不要吃点什麽。段岸又喝了一口咖啡,摇了摇头。
母亲收走饭盒,在一屋饭菜的香味中,询问继续。
——
-刚才你说,厂里那天上夜班的除了你们以外,还有一位桂姨?
-夜班通常有三四个人。
-除了桂姨呢,还有别人吗?
-有的。但是桂姨人很好,桂姨那天晚上也在。
-还有谁?
-组长,龚哥,桂姨。
-许节出事的时候你不知道许节在哪里,那麽他们当时在哪里你知道吗?
田醒春直视着段岸的眼睛突然看向一旁,“我不知道。”
“也不知道吗?”段岸记录的手停下来。她握着一支圆珠笔,头尾颠倒以後‘啪啪啪’的快速按动几下。她在摊开的笔记本上画了一个蓝色的叉,然後问:“那你当时在哪里?”
“我在……我在……”田醒春的胸脯上下起伏剧烈,她的眼皮耷拉下来,眼睛盯着面前的铁桌子。那桌子隐隐倒映出田醒春黑黄额头的轮廓,看不见她的眼睛。
樊倩歪着头去看她,问:“你去哪儿了呀?”
“你去哪儿了呀?”
桂姨拉着田醒春的胳膊,脚步匆匆地往厂子里走。
这一夜的蝉不爱叫,偶尔发出零星的几声,向世界宣告它们还存在着。
田醒春跟不上桂姨的脚步,她的左脚踢着右脚,右脚踩着左脚。勉强保持平衡的同时,田醒春闻到草的味道,泥土的味道,汗的味道和逐渐浓郁的血的味道。
“怎麽了?”田醒春听到自己的嗓音在发抖,心跳在加快。没有人告诉她发生了什麽,如影随形的黑暗蒙住田醒春的视线和理智,越来越浓郁的血的腥味昭示着答案。
“许节出事了!”
桂姨铿锵的答话有力地敲响许节的丧钟。
田醒春闻过很多次血的味道。她对血的味道熟悉程度胜过于所有的味道。这股味道通常来自于自己的身上:头上,脸上,脖子上,胳膊上,腿上……每一个生长了血管的地方,田醒春都闻过它们的味道,相同的味道。
现在田醒春也闻到许节的血的味道了。
一样的味道。田醒春咬着下嘴唇,她用牙齿撕掉了下嘴唇上的一处死皮,口腔里就有了自己的血的味道,和她闻到的许节的血一样的味道。
许节,我们的血的味道是一样的,我们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