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一月的长沙,冬雨绵绵不绝。
新“乌有之乡”的屋檐下挂着一串水珠,滴滴答答地敲打着水泥地。黄作粱站在门口,望着湿漉漉的街道出神。这条巷子比化龙池更窄,雨天时连行人都稀少。
“别挡路。”别经年从他身後走过,肩上扛着一箱啤酒,左腿落地时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黄作粱侧身让开,目光扫过别经年的膝盖。这些天潮湿阴冷,旧伤发作得更频繁了,但别经年从不说,只是搬重物时会不自觉地抿紧嘴唇。
“今天应该不会有什麽客人了。”黄作粱说。
别经年把箱子卸在吧台旁,直起身揉了揉左膝:“红姐说晚上要过来。”
果然,傍晚时分,红姐撑着一把花伞,踩着雨水噼里啪啦地冲了进来。她一进门就抖了抖伞上的水珠,溅得门口一地湿。
“这鬼天气!”她抱怨着,把伞靠在墙角,“小年,给我来杯白的,暖暖身子。”说完又看向黄作粱,“小黄经理,你也来一杯?看你嘴唇都冻紫了。”
别经年默默地倒了两杯白酒推过来。
红姐一口喝了半杯,满足地咂咂嘴:“要我说啊,小黄经理,你从卖房子到在这儿端盘子,这落差可不是一般大。怎麽就想不开呢?”
黄作粱苦笑着抿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暖意。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阿斌抱着笔记本电脑冲了进来,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
“别老板,有Wi-Fi吗?我们公司今天停电,我找个地方赶工。”
别经年指了指墙角:“密码贴在墙上。”
阿斌连声道谢,找了个角落坐下,很快便沉浸在他的代码世界里。
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窗户,发出密集的声响。店里很安静,只有阿斌敲击键盘的声音和红姐偶尔啜饮白酒的动静。
黄作粱擦完最後一个杯子,擡头看见别经年正望着窗外出神。昏黄的灯光在他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那双总是带着倦意的眼睛在雨天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晚上九点,雨势稍缓。门被轻轻推开,小舟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他脱下湿透的外套,露出里面沾着颜料的工作服。
“画室漏水了。”他简短地解释,声音有些疲惫。
别经年什麽也没问,给他倒了杯热茶。
小舟接过茶杯,暖了暖手,目光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後落在墙上的画作上——那是他从化龙池带出来的几幅作品中的一幅,现在挂在新店的显眼位置。
“还挂着呢。”他轻声说。
“嗯。”别经年擦拭着酒杯,“好看。”
小舟低下头,慢慢喝着茶,没再说话。
红姐已经喝得微醺,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巷子里的八卦。谁家夫妻吵架了,哪家店铺要转让了,她如数家珍。阿斌偶尔从电脑前擡起头,插一两句话,然後又埋首于他的代码中。
黄作粱坐在吧台另一端,静静地听着。这些市井琐事,在他以前看来毫无意义,现在却觉得格外真实。
“要我说啊,”红姐突然提高音量,“小年你也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总不能一辈子守着这个破酒吧吧?”她的目光在别经年和黄作粱之间来回扫视,带着几分醉意,又带着几分试探。
别经年擦拭酒杯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接话。
阿斌从电脑後探出头:“红姐你就别瞎操心了。别老板这样的,要找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小舟轻轻放下茶杯,冷不丁冒出一句:“合适的人可遇不可求。”
黄作粱感觉耳根有些发烫,低头假装整理酒瓶。他能感觉到别经年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像一片羽毛轻轻扫过。
夜深了,雨又开始大起来。红姐摇摇晃晃地起身告辞,阿斌合上电脑,小舟也重新穿上湿外套。三人先後离开,店里又恢复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