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将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却让黎云二人彻底明白了他为何会踏上绝路。
这下,二人谁也说不出来话了。他们也曾揣测过上一世孙繁为何会举报茶铺,但如今看来,他们对此结果也并不意外,甚至无法愤怒,有的,只是悲哀。
可现下孙繁已经离开,而这团迷雾又被其轻轻拨开,让黎愁与云涯能窥见其中一二,又因此战栗。
关于黎殇一事,孙繁所说已经将事实讲述得清清楚楚。
当初刺杀一事,果然没那麽简单,黎殇将孙繁当做是稳固自身地位的工具,在毁了茶铺的同时又将周围之人纷纷推下水。黎殇不仅在商业上唯利是图,对待人心也如此冷漠自私。
哀痛的同时,黎愁和云涯也不禁震怒。
或许是心里堵着一口气吧,黎愁一把拉过云涯,“走,我们去找他去好好算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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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黎殇出事後,云涯第一次与其相见。
昏暗封闭的房间内,光线与新鲜空气全部被阻挡在外。角落里,扶椅上,蓬头垢面的黎殇瘫坐在上。
见黎愁拉着云涯朝他直冲而来,黎殇只是略微提了提眼皮,而後又扭过头去。
“怎麽?日子过得可还好?”拉过一旁的椅子,黎愁与云涯径直落座,与黎殇面对着面。
“滚出去。”
“你放心,今天可不是来劝你如何好好活着的,”黎愁说着,将几张薄纸在黎殇面前展开,“孙繁举报茶铺一事你已知晓了吧?”
一提到孙繁,黎殇显然有所触动,“滚!”他嘶吼着,像一只被拔了獠牙的野兽,狼狈不堪。
“黎殇啊黎殇,是我小瞧你了,你落到今日这地步真是活该,被孙繁断子绝孙的感觉不好受吧?你在利用他的时候可曾想过今天?”
黎愁锋利又刺耳的话让黎殇彻底维持不住最後体面,他是恨不得扑上黎愁:
“你少来落井下石了,其实我这样你高兴坏了吧,是我命不如你,才能让你在我面前嘚瑟。”
“是啊,的确是我福大命大,当初雇凶刺杀我和云涯的时候,很想我们就此消失吧,真是可惜呢。”黎愁轻巧地避开黎殇的爪子,目光却死死黎殇落在那张惨白的脸上。
“你……”像是不可思议,黎殇忽然一顿,黎愁是怎麽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会,云涯也靠近黎殇。跟黎愁不同的,自幼习武的云涯比黎愁更有威压,压的黎殇有些喘不过气,“你说,是否有人在怂恿你杀害我,我知道,你的目标不是黎愁,可你为何偏偏要杀我?”
在云涯锐利的眼神中,黎殇苦苦掩盖着他的脆弱,“没有,没有人怂恿我,是我自己雇凶杀你。”
事到如今,他已一无所有,也不必隐瞒,索性任性发疯,“难道你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吗?若不是你整日在黎愁耳边吹耳旁风,黎愁哪会接手茶铺,我哪会落到如此地步!”
“你真是,黎愁说得对,你早就没救了,”说不出的失落与绝望,云涯摇了摇头,“黎愁接手茶铺的原因,从来不是因为要同你争夺什麽,如果你品行端正,好好经营茶铺,按黎愁的性子,他哪会插手?而我又哪会对他步步紧逼?”
可是,即便云涯这样说,他心里还是感到深深的无力。这件事,从头到尾,没有一人是无辜的。
黎愁一心想做甩手掌柜,他不愿担的责任落到了黎殇肩上。
而偏偏黎殇又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的急功近利又让黎家与茶铺一衆落入深渊。
而他,又固执着要改变这一切,却又无力改变周围之人,因此每走一步,周围的人便卷得更深。或许结局可以改变,可是人心,实在难变。
在经历孙繁与沈含熙一事後,云涯不得不承认,在天道面前,他能做的实在太少太少,他改变不了一切。而他也只能任由一切顺其自然,任由衆人走向各自的山岗或低洼。
黎殇已经闭上了眼,他不愿再听黎愁与云涯的任何一句,他虽不认为自己应该落到如此地步,可事到如今,他又能如何呢?
“杀了我吧。”他对云涯说。
云涯什麽也没说,什麽也没做,不是因为他对欲杀害自己之人宽宏大量,而是他明白,此刻杀了黎殇,不仅能让对方解脱,还会因此脏了自己的手。
如果可以,他希望黎殇活着,就这麽活着,日日夜夜受着身体的折磨,灵魂则是受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的鞭挞。
“你好好休息,”见云涯脸色不对,黎愁立即揽过云涯,同时又对黎殇说,“李北雁还不知此事吧,我会让她来看看你。”
“不!不!”见黎愁刻意提起李北雁,黎殇终于崩溃了,“我说,我说,有个少年曾要与我合作,要杀害云涯,可是我没同意,我以为他是疯子……我不想杀云涯的……能不能别告诉李北雁……”
少年,可是那个面具少年?黎愁与云涯对视一眼,心同样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