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了
推开房门,入内,点亮煤油灯,黎殇缓缓在桌沿边坐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想到茶铺的事情还未彻底解决,孙繁又消失不见。这一整天,黎殇是应付完黎愁又得应付沈含熙,简直是心力交瘁。
尤其是沈含熙,只要与其碰面,对方眼神便刀子似的刮人。
他自是咽不下这口气,奈何有黎愁替沈含熙撑腰,加上那夜之事已在茶铺传来。事到如今,黎殇多少也觉得有些下不来台。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留这麽个麻烦在身边。将杯中的凉水一饮而尽,黎殇忿懑地想,原是想着利用孙繁帮助自己扳倒黎愁与云涯,不料,最後却是一事无成。
不仅未能成功阻止黎云二人接手茶铺,眼下倒是因为孙繁又卷入另一场事端。
真是麻烦。想着,黎殇又为自己倒了杯水,正将茶杯一端,耳边,却敏锐捕捉到一丝轻响——在这极其寂静的房内,不远处的床边,竟传来一阵窸窣声。
黎殇下意识往床上一探,只见清灰色的床幔不知何时已被人拉下,将床遮盖得严严实实。
里面会有何物?疑心之下,黎殇径直起身,朝着床的方向步步靠近。
不知是否因为紧张,伸手触碰床幔的黎殇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隐隐发热。
可这毕竟是在黎家,黎殇没有任何犹豫地将床幔一勾,却在光线透过缝隙钻入的瞬间大吃一惊
——黎家上下找寻之人,沈含熙日夜挂念之人,不就在此吗?
不知是惊还是恐,在孙繁侧目之时,黎殇目光亦往下探。只见孙繁衣襟大敞,春色半掩。
“你……”一时之间,黎殇竟有些恍惚,眼前是梦还是现实,他分不清了。与此同时,身上那种燥热的感觉也越来越烈。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去找你大哥。”说着,黎殇不管不顾就要往外走。
可孙繁却直起身子,柔若无骨似的倒向黎殇,双手往对方腰间一揽,“别走,我就是来见你最後一面。”
事情怎麽会发展至此?本不应该如此的。黎殇心里挣扎着,可脚下却纹丝未动。他感受到孙繁正绵绵地攀上他的肩头,像一条灵巧的蛇,危险却又奇异。而在孙繁的动作下,他的身体也越发怪异。
黎殇到底不是什麽懵懂无知的孩童,倏地转身,他一把扣住孙繁手腕,“你在水里下药了?”
孙繁的眼睛还是那麽漂亮,水灵灵的,望着黎殇,露出几分无辜,“我只是想印证一下你的想法,那一夜,是否也像今日般是个意外?”
可黎殇早已翻身压上孙繁,“是不是意外又如何呢?活在当下不好吗?”
“好,”孙繁甜甜地笑了,可嘴里的话却不那麽甜蜜,“只是不知道李北雁会怎麽想。”
李北雁。这三字一出,黎殇瞬间石化般一动不动。他自是爱李北雁的,毋庸置疑,而他与孙繁,不过是露水情缘罢了。
他原以为有了沈含熙的孙繁懂这个道理的,只是眼下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在黎殇瞬间阴沉的脸中,孙繁嗤嗤地笑了,“你不问这几日去何处,也不问我那一夜後究竟如何……这几日,我一直在想,到底那个才是真正的你?但如今看来,此时此刻的你,才是最真实的。”
孙繁说这句话的时候,手中还在上下动作着,不多时,黎殇便喘着粗气闭上了眼。
黎愁不去想孙繁话里有何含义,他只知道是孙繁给他下了药。想着,他也不免觉得好笑,两个烂人,嘴里的话却一个比一个冠冕堂皇。
还不如就沉浸当下。
差一点,就像有火花在脑子里绽开,黎殇催促着孙繁,“快。”
可孙繁却像是故意折磨人般,偏偏停下动作。
这一来,黎殇便觉得一颗心不上不下的,难受得厉害。正当他不满睁眼时,谁料,眼前却迅速闪过一道寒光,并直奔他身下而去。
“不!”在孙繁手起刀落时,来不及反应的黎殇只能匆匆喊出一句。
随後,血液喷洒,有什麽丑恶的东西掉落。在剧烈刺痛与强烈的视觉冲击下,黎殇竟是一声也未能呼出便直直昏死过去。
事情,就这麽顺利?看着手中沾染上的鲜血,看着浑身狼藉又直挺挺倒地的黎殇,孙繁大脑一片空白——他到底还是出手了。
但此刻又该如何是好?来不及多想,极度惶恐不安的孙繁竟是连刀子都忘了甩,匆忙地提起衣摆翻窗逃跑。
黑魆魆的夜,天空只悬着一弯淡金色的弦月。向来体弱的孙繁不知哪来的力气,在翻墙逃出黎家後是一个劲的跑。
他只有跑了,他只能跑了,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跑到心口刺痛,没有目的地跑,他还在跑。
他不敢想今夜到底发生了什麽,他也不敢想黎殇醒来後会如何,他更不敢想沈含熙会如何想他,他什麽也不要了,他什麽也不能了。
直到一双手从角落里伸出,用力将孙繁一拽
——像一只被人捏着後脖颈皮肉提起的丶受惊的小兔,孙繁无路逃窜了。惊恐茫然地扭头一看,黑夜里,少年的面具似乎换了副面孔,那麽诡异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