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老师,我喜欢乐韵很多年了,我们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这是比论文答辩、比校招面试、比第一次做活动主持和第一次去上级单位做工作汇报,还要紧张艰难的一番陈词。
艰涩的情绪像铅一样往心里灌,每说几句,都要跟挣扎的心态较劲,不确定哪一句说的不到位,忧心哪一句会让老师给自己打低分,越往下说,自己越感到迷茫,等到和盘托出后,整颗心凝结起来,变成一个硬度极高的固体,再也盛不下任何别的东西。
像癌症患者在等待权威的主治医师宣判最后的诊断结果。
陈彧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李修文有感到过蹊跷,例如一开始李乐韵对陈彧排斥的态度和陈彧告知他自己相亲成功的那股决然,让他有想过,这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小孩,或许真的不那么合适。
但他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故事。
回想李乐韵大学时期撒过的谎,很多痕迹浮出水面。他又用一种不可置信的心态去思考陈彧的性格,再联想到他的家庭,很多很多的困惑和不解,愤怒和担忧,顷刻间在心里爆发。
他甚至都没经过深思熟虑,直接就对陈彧下了判决,他说:“既然都试过一次了,还弄到那种地步,就不要再重蹈覆辙了。你不准再去找乐韵。”。
李乐韵忧心工作的事情,情绪游离的时候开始逼自己读一些外刊,做了些摘抄。之后又登陆网站查看今天CATTI的报名时间。最后睡得很晚。
她几乎是刚睡着,楼下密码锁的声音响了,她警觉地从床上坐起来,翻看手机,陈彧没有说要提前回来。
门被打开,她略微有些心惊,刚想问是不是陈彧,陈彧就从楼下走了上来,他走到她的床边,未等她有任何反应,强势的唇舌先压过来,而后手掌穿过衣料覆上去,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第34章请
黑暗中,陈彧把自己的忧虑放进一个温暖的树洞。他记住了李乐韵的那句话,但她不是迷茫时的烟草,她是他在逆境中不能再次放手的一个宝匣。
她有太多迷人又致命的武器存放在匣子里,每一种都牵动着他的心跳。他如果再失去,往后的人生将会是多么乏味和无聊。
如果没有她,他就只能学着她的样子给自己营造一个梦幻的假象,死守着他呆板的脉搏,继续和灰色的世界对抗。
陈彧要做一个非做不可的梦,一切都由他来主导。
他伸出手指掠夺惊艳的红宝石,宝藏又悉数落入他的唇齿。温热潮湿的浪一层一层翻过去,淹没宝藏持有者的迷惘。
像小时候第一次品尝一个色泽鲜艳的草莓味棒棒糖。
李乐韵肌肤敏感,要命的地方被控制,她的困意一瞬间转化为夏日午后的一场大雨,滂沱地淋湿放大的毛孔和跳动的细胞,焦躁像蜘蛛网一样结起来,罩在身上。
灼热的隐形物质,流星一样穿过她的理智,她触摸到风暴中心,被贪心的困兽抓住弱点,痛感落在内心脏深处,她的指甲回以猛兽同等的毁灭力。
他们只差一步就可以一起爆炸。
呼吸克制在发紧的腹部,陈彧的手掌仍攀附热烈的心跳。黑色的发丝静了下来,李乐韵从湿漉漉的泥沼里捞起一个疑似对抗黑暗的骑士,轻声问他经历了什么伤心的事。
陈彧撑住身体,让自己的吻温柔下来,最后鼻息停在她的耳侧,音色低沉地对她说:“你再多喜欢我一点吧。”
李乐韵捧住他的脸颊,“我很喜欢你啊。换做是别人,自己睡得正香,被一个人高马大的饿鬼突然间按在床上欺负,早就炸毛了吧。而且你吓死我了,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是的,你今天好温柔,我还以为你会生气,我都已经做好被你破口大骂的心理准备了。”陈彧窝在李乐韵的颈窝,嗅到她头发和脸上的香气,觉得有回魂的功效。他在躁动的夜晚里开了三个小时的车,这一刻,才终于感觉到一点安定。
“我骂不动你,我只是有点烦,你选的这个时机很差,不然我也可以用别的方式折磨你。说吧,你怎么了?”
“可以先申请一张‘李乐韵不发脾气’卡吗?”
“那说明问题非常严重。你再不说的话,我就不是普通的作一作了,我说不定又会让你掉眼泪。”
陈彧的心脏已经变成了一颗干瘪的气球,他想,如果李乐韵此时无法接受,产生暂停交往的念头,那他就直接把剩余的理智也放掉,彻底丢掉那些教条好了。
“我把我们的事情都告诉了你爸。所有的事。”
他又说了声“对不起”。她说过,做重大决定之前要跟她商量,他没有做到,但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要想再次出发,就必须摒弃一切杂念,破除一切谎言,弥补上所有的亏欠,真诚的、坦率的去建立一个稳固的良性的开端。
站在李乐韵的角度,她要是选择不接受,那他会有她不接受的对策。他得先让自己进入正确的轨道。
李乐韵始终保持沉默。陈彧很少会这样,他每一次失控都卡在重要节点,他其实比她更果决,在他的思维里,一件事只分做和不做,确定要做,他就一定要做好,确定放弃,他就头也不回。
他心里有一块暗色的地方,是她拼命钻进去也无法照亮的。
而她也有她的秘密领域,她跟自己对话的时候,也不奢望旁人能理解。
陈彧见李乐韵一直不吱声,收回了自己原本准备的长篇大论,和想要给她吃的那颗定心丸,反过来对她撒娇道:“你会保护我的吧,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我是你的人。”
李乐韵讨厌他学会了先斩后奏和以色侍人的阴招,手指用力推开了他的脑袋,“滚去洗澡吧,以后不许穿外衣上我的床。”
陈彧在浴室里的时候,李乐韵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工作已经够烦了,李老师恐怕很快就要发来催命符。
看陈彧刚刚的反应,李老师八成是不同意他们复合的。
明明他们也没有走到复合的那一步,他突然来这么一招,她很难不去怀疑他的动机。她觉得他也有了她无法掌控的地方。
洗干净涂香的男人没有睡衣和内衣留在这里,只裹着一条浴巾回到了床上。
李乐韵的肩膀触碰到他紧实的胸膛,手指落过去,轻轻地拧了一下他的腹肌,很紧绷,什么都拧不到。
她心里更烦了。
“睡觉,还是再聊聊?”知道她身体不方便,陈彧没敢去抱她。
李乐韵没回答,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过了会儿,她问他:“你是这几年都有健身的习惯,还是最近才开始?”
“在贵州没有去健身房的条件,但每天都会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