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苗人……”谢微尘声音发颤,带着后怕,“是凌轩派来的?”
凌雪辞没有回答,只是艰难地调整着呼吸,试图压下喉咙口翻涌的血腥气。但他的沉默已然是一种答案。
凌轩果然不肯罢休!而且竟然还有同伙!这些追踪者训练有素,显然是专业的杀手。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凌雪辞的声音愈发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们很快会反应过来,扩大搜索范围。”
他尝试着站起身,却因为失血过多和剧痛,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
谢微尘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他一把。
入手处一片冰凉,甚至能感觉到那单薄衣衫下身体的细微颤抖。谢微尘像是被烫到一样,差点缩回手,但看到凌雪辞那苍白如纸、冷汗涔涃的侧脸,他咬咬牙,终究没有松开。
“你这样……根本走不了多远!”谢微尘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焦急。
凌雪辞冰蓝色的眸子扫过他扶住自己手臂的手,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冰冷的淡漠。他推开谢微尘的手,语气平静无波:“死不了。”
又是这三个字。
谢微尘看着他自己强撑着站稳,拖着沉重的步伐,选定一个方向,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那背影在浓重的夜雾中显得如此孤绝而倔强,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将他击垮。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谢微尘心中翻涌。是恐惧,是无奈,或许还有一丝被那强大意志力所震撼的悸动。
他别无选择,只能咬牙跟上。
这一次,凌雪辞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走得异常艰难。但他始终没有停下,也没有发出任何痛苦的呻吟,只是沉默地、固执地向前走着,用惊人的意志力对抗着不断侵蚀意识的剧痛和虚弱。
谢微尘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走过的路上,偶尔会留下一点点几乎难以察觉的、新鲜的血迹,很快又被夜雾打湿、模糊。
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样下去,凌雪辞迟早会支撑不住。而那些追踪者,很快就会沿着这些痕迹追上来。
必须想办法止血,必须找个更安全的地方躲藏!
他在黑暗中极力睁大眼睛,搜寻着可能藏身的地方。同时,内心那场关于是否坦白的战争,也进行到了最激烈的时刻。
凌轩的出现,那些追杀者,凌家内部的阴谋……这一切都像一张巨大的、冰冷的网,正朝着他们收紧。而凌雪辞,这个身受重伤却依旧坚持着某些可笑原则的人,可能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或许能带来一线生机的浮木。
可是……坦白之后呢?凌雪辞会信吗?会不会立刻杀了他?
恐惧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走在前面的凌雪辞身形猛地一个趔趄,终于支撑不住,向前扑倒!
“喂!”谢微尘惊骇之下,急忙冲上前去。
凌雪辞单膝跪倒在地,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死死捂着腰腹,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喘息声粗重得吓人。殷红的血液不断从他的指缝间涌出,滴落在黑色的泥土上。
谢微尘看到他后颈的衣领已被冷汗完全浸透。
“必须……必须止血!”谢微尘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再这样流下去,你会死的!”
凌雪辞猛地抬起头。
冰蓝色的眼眸中因为剧痛而布满了血丝,但那目光却依旧锐利冰冷,甚至带着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戾气。他死死盯着谢微尘,声音嘶哑破碎:“你……有办法?”
谢微尘被他眼中的疯狂吓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看到他不断流血的伤口,那股莫名的冲动又涌了上来。
他猛地想起老妪给的药瓶里,似乎有一小瓶药粉标注着止血生肌的字样。当时凌雪辞只用了内服的丹药,这外用的药粉并未使用。
“药……那个婆婆给的药粉!”谢微尘急忙从怀中掏出那个粗陶小瓶,“她说这个对外伤止血很有效!”
凌雪辞的目光落在那个小瓶上,眼中的疯狂戾气稍稍减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审视和权衡。他此刻的状态,根本无法自行运功有效止血,若放任不管,确实凶多吉少。
沉默只持续了一瞬。
他极其缓慢地、几乎是耗尽了最后力气地,向后靠坐在一棵树干上,松开了捂着伤口的手,哑声道:“快点。”
这近乎是一种托付,一种极其脆弱的信任。
谢微尘握紧药瓶,手心里全是汗。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揭开凌雪辞那早已被鲜血浸透、粘连在伤口上的衣衫。
当那道狰狞无比的剑伤完全暴露在眼前时,谢微尘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伤口极深,皮肉外翻,边缘泛着一种不正常的、被寒气侵蚀后的青黑色,鲜血仍在不断地、缓慢地从中涌出。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拔开瓶塞,将里面白色的药粉小心而均匀地洒在恐怖的伤口上。
药粉触碰到伤口,凌雪辞的身体瞬间绷紧,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力压抑的闷哼,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他硬是咬着牙,没有动弹分毫。
谢微尘的手指也在发抖,尽可能快地撒完药粉,然后又撕下自己里衣相对干净的布料,笨拙却仔细地为他将伤口层层包裹起来。
做完这一切,谢微尘几乎虚脱,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
也不知是那苗寨老妪的药确实神奇,还是止血及时,伤口流血的速度明显减缓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