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我衣服。”他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弄月的心跳得快要冲出嗓子眼,手腕被他握住的地方像着了火。她颤巍巍地伸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捏住了他腰侧的衣服布料。
指尖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紧实温热的腰腹肌肉。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全身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那一个小小的接触点上。
靳长森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握稳车把,加快了速度。
风更大了些,吹得弄月眯起了眼。她看着前方男人挺拔的背影,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度和力量,一种混合着不安、羞涩、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依赖感,悄然在心底蔓延。
这条路,似乎不再那么漫长和难熬。
直到县城轮廓出现在眼前,靳长森才放缓了速度,在一个岔路口停下。
“供销社往那边走。”他示意了一下方向,松开了握着她的手腕。
弄月慌忙跳下车,手腕上那圈灼热似乎还在。她低着头,脸热得能蒸馒头:“谢……谢谢靳同志。”
“下午三点,”靳长森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声音低沉,“还在这里等你。”
说完,他不等她回应,便蹬着自行车,朝着革委会的方向去了。
弄月站在原地,看着那远去的挺拔背影,手里紧紧攥着包袱,心跳久久无法平复。手腕上和指尖那灼人的触感,仿佛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肌肤上。
弄月走进县供销社,熟悉的布匹和墨水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她径直走到收购手工艺品的柜台,将蓝布包袱递过去。
负责收购的李会计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推了推眼镜,打开包袱,拿起那几块绣品仔细看了看,眼中露出赞赏:“弄月,你这手艺真是没得说,这牡丹跟真的一样,活灵活现的。喏,这是这次的工钱和票。”
弄月接过那薄薄的一小叠毛票和几张工业券,低声道了谢。钱不多,但积少成多,是她和小豆丁的希望。
她转身准备去买些针线,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了旁边玻璃柜台里摆着的东西——雪花膏。小巧的瓷瓶,印着雅致的图案,静静地立在那里。
她的脚步顿住了。
以前……石头进山打到了好猎物,卖了钱,偶尔也会偷偷给她买一盒。他会憨笑着塞给她,说:“月儿,擦这个,香,冬天不皴手。”那时,她总会嗔怪他乱花钱,心里却甜得像浸了蜜。
可现在……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感受到的只是粗糙和风霜。那点微薄的工钱,要买粮,要扯布给豆丁做衣服,要攒起来……哪里还能奢侈地买一盒雪花膏。
心底漫上一股酸涩的怅惘。她移开视线,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快步走向卖针线的柜台,用最少的钱买了必需的线团和顶针。
走出供销社,距离和靳长森约定的三点还早。弄月捏着怀里那一点点钱,想了想,还是先去粮店用粮票买了些粗粮,又去副食店称了半点盐巴。
东西不多,却也让她本就单薄的身子显得有些吃力。她提着东西,走到和靳长森约定的那个偏僻岔路口,找了个树荫下的石墩子坐下,安静地等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渐渐西斜。弄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一会儿是亡夫憨厚的笑容,一会儿是靳长森清冷的侧脸,一会儿又是那噩梦里的惨状……
正出神间,几个吊儿郎当的身影晃悠着走了过来。是县城里有名的几个二流子,穿着邋遢的仿军装,帽子歪戴着,嘴里叼着烟卷,眼神浑浊地在街上逡巡,寻找着可以调笑或者占便宜的目标。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独自坐在路边的弄月。
虽然穿着朴素,但那份出众的容貌和温婉的气质,在灰扑扑的街道上就像一颗明珠,格外扎眼。
几个二流子互相使了个眼色,嬉笑着围了过来。
“哟,这是哪村的小媳妇?长得可真水灵啊!”一个满口黄牙的凑近来,喷着难闻的烟臭气。
弄月心里猛地一紧,立刻站起身,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东西,低下头想绕开他们。
另一个张开手臂拦住她,嬉皮笑脸:“别走啊妹子,一个人等多无聊,哥几个陪你唠唠嗑?”
“就是,瞧这小手嫩的,咋还自己提这么重的东西?哥帮你拿?”说着,竟有人伸手要来抢她手里的粮袋,手指还不干不净地试图往她手上蹭。
弄月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心脏怦怦狂跳,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这些人的眼神和举动,让她瞬间想起了那个噩梦!
“你们……你们走开!我……我等人!”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试图让自己显得强硬,却更透出无助。
“等人?等相好的啊?他能有哥几个会疼人?”黄牙笑得更加猥琐,又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她身上。
弄月被逼得后背抵住了树干,退无可退,绝望像冷水一样浇下来。她环顾四周,这条路相对偏僻,偶尔有路人经过,却都匆匆避开,不敢招惹这群混混。
就在那只脏手快要碰到她脸颊的瞬间——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冰冷至极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骤然在几人身后响起。
几个二流子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只见靳长森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推着那辆自行车,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双黑眸里翻滚着骇人的风暴,周身散发出的戾气让这几个欺软怕硬的地痞无赖瞬间打了个寒颤。
他目光扫过被逼在树前、吓得脸色惨白、眼圈发红的弄月,眼神里的寒意更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