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有意无意地打听关于靳长森的事情。吃饭时,她会状似无意地坐到和靳长森同京城来的知青旁边。
“哎,那个靳同志……他看着好严肃啊,是哪的人啊?”她捧着粗瓷碗,小声问道,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和一点点怯意。
同屋的知青是个憨厚的小伙,扒拉着碗里的菜糊糊,含糊道:“我们都是北京来的,具体啥情况我也不清楚,他不咋爱说话。”
北京!杨柳心里更是一动。果然是京城来的。
“那他怎么不住知青点啊?我看他好像不住这儿?”杨柳继续试探,这是她最疑惑的一点。靳长森明显是独来独往。
“哦,长森哥啊,他嫌这儿吵,自己租房子住了。”另一个知青插嘴道,语气里带着点羡慕,“就村西头那家,弄月嫂子家。喏,就是最漂亮的那个小寡妇家。”
小寡妇?弄月?
杨柳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一种女性本能的警觉和敌意悄然升起。一个独身的、漂亮的寡妇,和一个单独在外租房的男人……
“啊?租在寡妇家?这……方便吗?”她故作惊讶,语气里带上一点单纯的担忧。
“嗨,开始大家也觉得不合适。不过弄月嫂子人是真不错,老实本分,手艺也好,长森哥好像是跟她家搭伙吃饭。”东北小伙解释道,“而且人家租金给得足,也算帮衬孤儿寡母了。”
搭伙吃饭?朝夕相处?
杨柳心里的警报拉得更响了。她脸上却露出一个恍然又佩服的笑容:“原来是这样啊。弄月嫂子真能干,一个人撑起一个家。靳同志心肠也好,还知道帮衬人。”
她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些关于弄月的情况,得知她亡夫是因公殉职的猎户,她本人绣活极好,名声很清白,带着个三岁的男孩。
打听清楚这些,杨柳心里反而更不踏实了。一个漂亮、能干、名声好、还近水楼台的寡妇……这简直是所有潜在竞争对手里最棘手的一种。
她看着靳长森空着的铺位,眼神闪烁不定。
看来,她得加快动作才行。这个靳长森,她志在必得。至于那个挡路的寡妇……杨柳眼底掠过一丝冷光,等她抓住了靳长森,总有办法收拾。
而此刻,村西头的院子里,弄月正心神不宁地做着绣活。她知道,杨柳已经来了。那悬在头顶的利剑,终于落下了第一道阴影。
她抬起头,下意识地望向西厢房的方向。靳长森一早就去上工了,还没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再平静了。
没过几天,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从北京寄到了小河村知青点,收件人自然是靳长森。
包裹被取回来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知青们好奇地围观的,杨柳更是看得眼睛几乎要粘在上面。
那包裹里东西可真不少!厚实的军用棉大衣、崭新的翻毛皮鞋、好几罐印着外文的肉罐头、压缩饼干、奶糖、巧克力,甚至还有几条高档香烟和几本厚厚的、外面根本买不到的书。
这些东西,在小河村甚至整个县城,都是极其稀罕的金贵物事。无声地彰显着寄件人非凡的能力和地位。
知青们啧啧称奇,羡慕有之,酸溜溜有之。杨柳站在人群里,看着那些她以前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心脏砰砰直跳,眼底的光芒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势在必得。
靳长森对此反应平淡,只拆开看了看,便将大部分东西重新包好,只拿了一小部分出来,给相熟的几个男知青分了些香烟和压缩饼干。
下午下工后,他直接回了弄月家的小院。
弄月正在院子里收晾晒的干菜,小豆丁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
靳长森走进来从屋子里出来,将手里拿着的一包大白兔奶糖和一罐午餐肉罐头,递向弄月。
“家里寄来的,给孩子尝尝。”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随手给了一把自家地里种的青菜。
弄月愣住了,看着那包在阳光下闪着诱人光泽的奶糖和那罐油汪汪的肉罐头,一时没敢接。这东西太金贵了!供销社里偶尔来一点,都要靠抢的,还得要专门的票证。
“这……这太贵重了,靳同志,我们不能要……”她慌忙摆手,脸颊有些发热。她想起系统说的,他家里背景深厚,如今亲眼见到这手笔,心里更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自卑和距离感。
小豆丁却被那花花绿绿的糖纸吸引了,好奇地跑过来,仰着小脑袋看:“娘,糖糖?”
靳长森没理会弄月的推拒,直接弯腰,将那包奶糖塞进了小豆丁怀里,声音放缓了些:“给你的。”
小豆丁抱着那包几乎有他半个身子大的糖,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看看糖,又看看靳长森,奶声奶气地:“谢谢叔叔!”
弄月看着儿子那高兴的样子,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无措,只能低声道:“……谢谢靳同志,让你破费了。”
靳长森直起身,目光在她泛着红晕的脸上扫过,又晃了晃手里的肉罐头:“这个,晚上加个菜吧。”
晚饭时分,那罐午餐肉被打开,切成了薄片,蒸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地摆在了桌子中间。油光锃亮,肉香四溢,是小豆丁从未见过的美味。
靳长森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吃了一顿普通的加餐。他夹起一片肉,很自然地放到了小豆丁碗里,然后又夹起一筷,顿了顿,放到了弄月碗中。
弄月的心猛地一跳,抬头看他。
靳长森却仿佛没看到她的目光,自顾自地吃着饭,只是耳根处似乎微微泛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