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微婉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是沈惊雁回来了。
房门被推开,沈惊雁一身酒气地走了进来,暗红的锦袍上沾了些许尘土,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
他没有看苏微婉,径直走到桌旁坐下,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便饮。
酒液顺着他的脖颈滑落,浸湿了衣襟,他却毫不在意,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在透过空气,看着某个遥远的地方。
苏微婉坐在床沿,一动不敢动。
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浓重酒气,还有那藏在酒气之下的落寞与痛苦。
她忽然想起坊间传闻,沈惊雁与兄长沈惊鸿自幼手足情深,沈惊鸿战死沙场后,沈惊雁悲痛欲绝,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却也因此落下了腿疾。
如今满门忠烈换来皇帝的卸磨杀驴,兵权被夺,还要被迫接受这门带着监视意味的婚事,他心中的苦楚,恐怕比她这个替嫁庶女要深重得多。
“将军,夜深了,喝多了伤身体。”犹豫了许久,苏微婉还是轻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惊雁喝酒的动作一顿,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依旧冷冽,却比白日里多了几分迷离,像是醉了,又像是醒着。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冷笑一声:“怎么?苏大人派你来,就是让你管本将军的闲事?”
苏微婉的心一沉,果然,他还是把她当成了父亲派来的眼线。
她垂下眼眸,轻声道:“民女不敢。
只是将军身系将军府安危,若是伤了身体,得不偿失。”
“将军府的安危?”沈惊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如今的将军府,还有什么安危可言?满门男丁战死,兵权被夺,府中遍布陛下的眼线,连娶个妻子,都是陛下精心安排的监视者。
苏微婉,你说,这样的将军府,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自嘲与绝望,听得苏微婉心头一紧。
她能理解这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就像她在丞相府,永远是那个被忽视,被牺牲的存在。
“将军,”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眸中带着几分真诚,“将军府满门忠烈,百姓皆知。
即便如今境遇艰难,可只要将军安好,将军府便还有希望。
民女虽不知朝堂纷争,却也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是她的真心话。
她虽与他立场不同,甚至被他猜忌,可同为身不由己之人,她竟隐隐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