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让凌曜承受了这无尽的轮回之苦!
是他让这个骄傲炽烈如太阳的人,在潜意识里埋下了如此深重的恐惧!
巨大的悔恨与心疼,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沈晏清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让他窒息。他放在身侧的手死死握成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高烧中的凌曜似乎因为得不到回应而更加不安,他挣扎着,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额头上刚刚被擦拭掉的汗水又迅速沁了出来。
不能再犹豫了。
沈晏清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他不再考虑那该死的“不可逆固化”,不再考虑未知的风险。
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凌曜死。
他不能再让他承受被遗忘的恐惧。
他果断地敲开了最后一支抑制剂的瓶口,小心翼翼地托起凌曜滚烫的后颈,将冰蓝色的液体,一点点、耐心地喂了进去。
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仅仅是救治,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誓言。
药剂滑入喉咙,凌曜剧烈的颤抖和呜咽渐渐平息下去,呼吸虽然依旧急促滚烫,但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些。他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再次陷入了更深沉的、药物强制带来的昏睡中。只是那只无意识蜷缩的手,依旧保持着想要抓住什么的姿态。
沈晏清缓缓伸出手,用自己沾着血迹和灰尘、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握住了那只滚烫而无力的手。
指尖传来的灼热温度,仿佛一直烫到了他的心底。
他低下头,看着凌曜昏睡的侧脸,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嘶哑而沉重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低语:
“不会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忘了你。”
“绝不会。”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壮汉别过了头,沉默女子垂下了眼帘。
只有窗外弥漫的雾气,和那萦绕不散的低语,见证着这在高烧与绝望中,重新缔结的、染着血与泪的契约。
沈晏清知道,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他必须更快,更快地找到“净化核心”。
能力的枷锁
最后一支抑制剂的莹蓝光芒,如同残烛的最后一次跳动,在凌曜的血管中流淌,强行将肆虐的高烧与诡异的侵蚀暂时压制下去。他不再痛苦地痉挛呓语,只是沉沉地昏睡着,呼吸依旧滚烫而急促,仿佛体内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战争。
行政办公室内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寂静。地图碎片指明了方向,但“备用电源”这四个字,如同横亘在求生之路前的又一道天堑。它在哪里?如何启动?这一切都是未知。
时间,在凌曜逐渐平稳却依旧危殆的呼吸声中,滴滴答答地流逝,每一秒都敲打在沈晏清紧绷的神经上。
“不能干等。”沈晏清站起身,声音因之前的情绪波动而略显沙哑,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冰封般的冷静,“我们必须主动寻找备用电源机房,或者更多线索。”
他的目光落在办公室那台屏幕碎裂的台式电脑上,又扫过散落一地的纸质文件。或许,这里有关于医疗站结构或备用系统的只言片语。
“分头找,任何带有‘电力’、‘机房’、‘备用系统’字样的东西,或者更完整的地图。”沈晏清下达指令,自己率先走向那个被撬开的文件柜,开始更仔细地翻找。
壮汉和沉默女子也开始在散落的文件堆中搜寻。眼镜青年似乎还没从之前的惊吓和高烧呓语的冲击中完全恢复,动作有些迟缓,眼神时不时飘向角落里的凌曜,带着一丝复杂的恐惧与怜悯。
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下扬起,如同历史的幽灵。大多数文件都是无关紧要的病历、行政通知或是早已过期的宣传单。破碎的线索如同散落的拼图,难以拼凑出全貌。
就在搜寻陷入僵局时,沉默女子忽然在一张被揉成一团、垫在倾倒的废纸篓下的纸张上,发现了一些手写的潦草符号和简图。她将纸张展开,递给沈晏清。
纸上画着粗略的管线走向图,旁边标注着一些难以理解的缩写和数字。但在图纸的右下角,有一个清晰的符号——一个被闪电贯穿的齿轮,旁边用红笔写着“p-b”。
“p-b……动力地下室?还是配电房?”壮汉凑过来看了一眼,猜测道。
沈晏清盯着那个符号和缩写,大脑开始飞速运转。他将这张草图与之前找到的地图碎片进行比对,试图在脑海中构建医疗站的整体结构。行政办公区、东侧楼梯间、可能的能源供应点……无数的线条和信息碎片相互碰撞。
然而,线索太少,干扰太多。仅凭这两份残缺的信息,根本无法准确定位“p-b”的位置,更别提找到通往那里的安全路径。医疗站如同一个黑暗的迷宫,每一步都可能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常规的搜寻,效率太低了。凌曜等不起。
沈晏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回凌曜昏睡的脸上。那潮红未退的面颊,那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还有那句萦绕在他耳边的、带着泣音的呓语——“别再忘了……我”。
一股冰冷的决绝,如同寒流,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知道,他必须动用那个力量了。
那个能看穿虚妄,洞悉联系,却也以他最珍视的记忆为祭品的诅咒——月镜之瞳。
他没有选择。
沈晏清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当他再次睁开时,那双总是冷静睿智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无形的冰层碎裂,显露出底下幽深如渊、却又闪烁着奇异星芒的底色。